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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附体记-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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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玉业祖师

“你、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起初的一阵慌乱羞愧过后,我大起疑心,忍了半日,熬到宋、亢两人离院,便直闯霍锦儿房中大声质问。

实际上,我是恼羞成怒了。意亵玉人之举本极不雅,被对方当事者亲自撞破,那可恨的感觉简直是入地无门。尤其是我正欲抖耸羽毛、树威立望之际,这一下颜面扫地,感觉自己满身鸡毛乱灿,既狼狈又没尊严。

“少主息怒。”霍锦儿显然早有所备,见了我,离座起身,明眸直迎,脸上虽不免有些讪讪然,但还算好整以暇,不慌不忙,道:“请稍待片刻。”

随即见她转过身,撮嘴作“啾啾吱吱”之声,不一会,一只馊大如猫的怪物应声而出。

我唬了一跳:“妖……妖怪?”

“长老的确神异,竟能以这种法子消解富春子所施的惩戒。”

“真的是小白?”我不能置信地盯着这个体大如猫的巨鼠,不过两日,它身子竟大了两倍不止:“怎么会这样?”

“我们都低估了那富春子,还算他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暗暗还了个警告,”

霍锦儿道:“不过,长老也没白受罪,至少探知到富春子曾怀疑过少主。”

“怀疑我什么?”我脸上一红。

霍锦儿瞥了我一眼:“那罗侍卫说少主的气劲是丹气,此言自然瞒不过富春子那道士耳目,不过,具有结丹修为的高手不少,此事另有旁疑之处,他又猜不透少主出手杀人的用意,因此也仅是略有怀疑,与全真道士全未提及,只跟你爹贾似道议了几句。”

我闻言脸色胀得更红了。要说杀人的用意,我乃瞬间起念,莫说他人不知,连我自己事前也决然想不到,旁人从何去“猜”?

“那富春子与贾似道无所不谈、交言无忌,由此看来,他两人的关系绝非道左相逢,邀结交游那么简单,”霍锦儿皱眉道:“这富春子城府很深,至少让人看不透,往后在他跟前,少主需得小心了。”

这是指我在府中击杀全真道士一事,太过鲁莽吗?我呐呐道:“原来……你们全知道了?”

霍锦儿微笑:“知道什么?”

我咬牙道:“我杀了那全真道士!”

“少主,”霍锦儿正色道:“没人明指那是少主所为,何需自认?”眼波闪了闪,又垂睫道:“胡乱杀人自然不好,这是我个人之见。少主行事心中当自存法度,只要少主问心无愧,

难道属下还能向少主指问是非不成?亢总管说了,东府负累沉重,事繁且杂,不怕少主有脾气,就怕少主没兴趣……嗯,少主年轻气盛,摆架子好面子,闯祸闹事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东府好歹都能接下,就怕少主对东府事务全无兴致,那就全没法子了。如今少主肯挑头任事乃天大的喜事,咱们需……“

说到这里,霍锦儿笑道:“哎哟,我说太多了……不过,三哥倒是对少主大加赞赏,说是少主神功初成,拿个狗道士……嗯,祭手,再好不过,全真小道士被杀,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我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番话里头居然夹有宋恣与亢总管的闲白,岂非可怪,显然几人早就商量过的。那两头老狐狸刚才离开院子,莫非便是让霍锦儿出面说这番话?当下讪声道:“什么机会?”

“他本想试试全真对真武教的态度,在那道士身上补了一记昔日替雀使疗疾时偷偷取来的炎火劲,富春子果然对此缄口未提。”

我吸了口气,没想到我一时妄行,背后生出这么多事,若非宋恣居中搬弄遮掩,需有顶头直对的时候。或许,宋恣早知其间掺杂了真武教嫌疑,全真道士便不会再查了罢?

死了一个无辜的全真道士,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而,可堪玩味的是,府内各派煞有介事齐指怨僧会,且调派防卫,难道这便是江湖?

经此一番波折,我振翅欲飞的举动看起来就显得很可笑,但我不仅未再羞恼,且异样地全身觉得轻快。便如绕了一圈,回到原地,我还是我,感觉却已焕然有变,笑了笑,道:“召一郎几时知道,去补了那一手?”

“九哥有地听之术,昔年十里外的马蹄声都瞒不过他耳朵,三哥将他扔在门板上,院外有何异动他可就便知察。九哥说他被‘咚’的一声震醒,伏耳细听,又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响动。在你沐身的时候,三郎就赶过去了。”

我感觉身上又被剥下一片,原来连唧唧歪歪的胡九也大不寻常。这帮老货,不愧是杀场上混剩下的,真动起来,暗中还互有呼应,唯独瞒我一人,嫌我不堪问事吗,哼哼。

“那么,”我感觉全身轻得简直要给人扔飞了,索性咬牙耍起了无赖:“你在我身上究竟弄了什么鬼,搞得我躺着想你、坐着也想你,为你着了魔,茶饭不思的?”

“什么…………”霍锦儿骇然张圆了口,似个大姑娘般腾地烧红了脸,羞得单纯直露,顿足道:“那是感应术!贾府以婚庆诱敌,你这新郎倌,就会成为怨僧会下手的首要目标,怨憎会隐术神出鬼没,届时又人多混乱,我们也没把握能护得你周全。万全之策便是时时掌握你的动向,万一你被敌方掠去也好借机追踪,不至于束手无策。这感应术原是细作暗探相互策应之术,思感遥相呼应,牵系成像,我于军中向此道高人习来,以前从未使过,昨夜才刚试手,相扰……相扰勿怪!”

“这么说,你将我当役鼠一般施汰了?”

“效果虽似,术理不同,役术若施法太轻,你心神体魄太强,驱动不灵,施法太重,又怕伤了你,故此,只能试试感应术能否行得通了。”

“哼,你们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当我这个东府少主傀儡一样摆弄吗?”

“也不是刻意要瞒你,感应术成术关键,在于隐约恍惚之间似有若无,双方均熟通此术还好,可融会互济、水到渠成,你又不通此术,只能由我单方施为,受者若知机刻意,不易搭桥贯通,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说这么多,结果还不是我任由你操控,你可随时将我看光,我却不能主动瞧你在做什么,这太不公平了!”

我双目灼灼,故意将“看光”两字重重提起,她果然大羞,掉头闪避,瞠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你……”

老上了脸皮,我大享报复之乐。朝她身背一挨近,陡闻似兰似麝的清香,从她颈根发间

飘散游逸,我心道:“这便是处子幽香吗,她年纪虽大我甚多,犹白璧无瑕,不解男欢女爱,我却算个老手了。”一时大有俯临戏玩之趣,又在她耳后轻道:“霍姨,我很吃亏啊。”

霍锦儿微微身抖,羞得耳根都红透了,后颈处那一瞥白哲愈发生动。我的手枯燥地搭上她香肩,她“噫”的一声,身子倏地滑掠飘前,扶在帐边,双颊酩红,赐眼吁喘:“少主,请……请自重!”低着头,一眼也不敢回看我。

我如放丢了到嘴的肥肉,一阵空荡,见她一副春情难禁的模样,陡然又大胆起来,举步踏前,一把从后将她丰腴温软的身儿搂进怀。

“嗯……”

她肥美的乳峰怒涛冲起,热盈盈地填满我整个臂弯,小腹则绵软无限,舒滑起弹,我叉指滑下,未及隆起的至高处,臂间一紧,绷裂失手,“啪”的一声,我脸上热热地挨了一耳光,霍锦儿回掴一掌后,惊鹿般闪身于帐后,怒声传来,喝道:“放肆!你……你走!”

“霍姨……”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姨’?”

我丝毫未慌,叹了口气,道:“那我走了。”

霍锦儿于帐后并未应声。

我推门而出,外边凉风洗面,我仰目一扫,只觉天空海阔,气象万千,胸口腾起豪气万丈,不愿局促我身,大踏步而行。

身经屈受事,反生飞扬拔脱的奇妙感觉,这是道法中阴阳互变、雌雄转换的玄机,而霍锦儿的推拒躲逃,非但不是她的“强”,反显她的“弱”,惟女子之弱,方能激起男子的雄心壮气,我此际正从霍锦儿含羞促守的弱势中汲得滋养,神气空前饱满。

“大公子,老爷唤您过去!”

我行至园中,正欲乘便去王氏房中瞧一趟,老远跑来一个小厮,正是贾大公子的书僮过来传话。

到了前院书房,贾似道屏退了左右,拿眼望着我,一时却未说话。

“爹爹!”

这是我首次独对贾似道,我并未如自己早先想像中那般不安,叫过一声后,眼睫微垂,静候问话。

“筠儿,”贾似道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道:“东府这顶帽子终于扣到你头上了,这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我躲了他们十几年,最终却落到了你身上。唉,既然是娘娘的旨意,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记住了……”

“爹爹请吩咐。”

“切不可荒废了学业!咱们贾氏虽有恩荫,依本朝制,亦需经吏部诠试,方能入仕为官,再说,我与你爷爷都是进士出身,也望你与笙儿能争口气,传续家声。”

我唯唯而应,心中好笑:“只怕你盼不到那一天了。”

“东府之事,我不便多插嘴,”贾似道沉吟道:“不过,那帮人跟了你爷爷半辈子,虽然胡闹了些,也算不易,你该尊老敬长,不可辜负了人家。至于东府的欠债,唉,东府的欠债,当年我就一直不同意你爷爷的做法,以区区一室之微,担负数万户家累,居心固好,但结果如何?天下也没有这个道理,违理之事究不可长,万一东府支应不下,连累无数,那时谁会揣想你的初心?只会招来满身骂名。凡事需依理而行,方能不咎。我白手起家,并未从东府支过银钱,这些年来,我却暗暗帮付那边不下万贯,前几日,娘娘又从这边府中调去了一万贯,也算尽了全力,问心无愧。如今你是府主,依我之见,局面撑不下时,宜尽早禀示娘娘,奏明圣上,由官家处置。若到场面闹豁,就难收拾了。”

“是!”我一边应着,一边若有所感,向窗外望去,大夫人与几人正走出院中穿堂,一名白衣女子婉约的身影极为眼熟,未暇细看,却听贾似道咳了一声。

“罢了,”贾似道顿了顿道:“如今府中多事,东府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

我十六岁时,已任事当家,你今年也十六,也该问事自立了!好自为之罢。后日婚仪过后,我再拨出一万贯,连同之前娘娘取走的,共计两万贯,权当你另立门户的家底,你最好交给新妇,她是个精细人,比你要强许多。“

我只笑了笑。

“莫笑,记好了?”

“记下了。”

“咱们府中的事你都知道了。不过,解道长乃世外高人,此事只会有惊无险,你不用瞎担心,也不必跟你娘她们多说,多言无益,你……回去罢!”

我转身离房,暗道:“这贾似道为人不坏呀。”又想:“我刚给他送了顶绿帽,受他半日教训,爷们俩互不亏欠,算是两相抵过了。”

一抬头,正见大夫人归来,身边却只有一名丫鬓小荃,她立于穿堂口台阶下,欲上未上,眯着眼儿向这边顾望。

我只道她要与我说话,加快了脚步,走到一半,却见她已从穿堂走入房中了。

我于是脚下又放缓了,到了她方才停留的地方,小荃却悄无声息走了出来,笑道:“夫人请公子喝口茶再走。”

我寻思道:“搞得这么神兮兮的。”不过,与美艳无双的大夫人相见,总是件愉悦的事。

当下跟着小荃走过穿堂,一进屋,只听内房里大夫人的声音:“小荃,一会儿齐管家陪两位仙姑赏园回来,你将她们领到南边精舍歇息。”

“是,夫人。”

“筠儿稍坐,我一会儿便出来。”

我环顾室内一眼,正室的气象毕竟大不一般,处处描金画彩,屏风、榻椅等大宗物件不说,连烛台、黑笼等居家度日的小物品也华丽精致,置放整洁有序,整间屋子给人的感觉宽敞而不失舒适。

小荃示意我坐到大窗下的坐榻上,她自己俯背弯身于榻角一处摇动手柄,宽大的坐榻中央徐徐升起一座四方几案,埋案的地方恰适以伸腿。几案升起时,我顺势举起双脚,一时未便放下,足高身低,彷佛被人推倒的样子。

小荃笑了一笑,梨涡微现,也未说话,转身又取了茶具置于几上。这时内房门帘闪动,大夫人道:“小荃,你去吩咐厨下备好热食点心,于院口候着仙姑回来,不可怠慢了尊客!”

“是!”

我将腿伸进几下,抬起头来望向窗外,小荃从外边贴窗走过,两人隔着薄薄的木壁照面。

她的身高恰与我坐势头面差不多,一时花容掩近,鼻息可闻,她往前行进之势,便似要迎面相贴过来一般,两人俱是一怔。小荃竟一时停步不敢前,阳光照着的俏丽面庞,娇羞的红晕漫上白嫩的面肌,奇景难描难画,我心道:“大夫人房中,此蛛最美!她才是屋内堂外最好的摆设啊。”

“噗吓”一声,步出内房的大夫人驻足生笑,容色灿斓,正向这边望来。我慌忙整衣作势,小荃则羞面低头,匆匆而过。

“筠儿,你觉得小荃怎样?”

去了外边披肩,一身柔黄轻流罗衫的大伏人迈步盈盈走来。我恍惚有种错觉:这不是秋天,而是夏日。一方面是窗扇开得很大,此时阳光普照,屋内敞光明亮,另一情面却因大夫人身衣明媚、容光照人。

我身于此境,只觉心暖身懒,如阳光下的猫犬,倦而沉迷,声音也獭洋洋的:“大夫人调教出来的,自然比各房的丫鬓格外伶俐些。”

“只是这样吗?你只要开口,我让小荃改去侍候你又何妨?”

我不无心动,但想大夫人哪有这般好心?前阵子她与齐管家还谋害大公子呢。

此妇机心深密,不可轻忽,于是笑道:“大夫人使唤惯的,孩儿岂能不孝上,倒要您割爱?”

大夫人已端过炉子上热壶水,侧坐榻上,一边倾身洗杯泼水,亲自整弄茶水,一边垂眸叹道:“唉,大夫人大夫人的,你打小就不愿唤我一声‘娘’。”

温婉瞠责,其声有憾,倒将我吓了一跳。按大户规矩,大公子的确应该称她为“娘”,而叫王氏为“姨娘”,不过,我却知道大公子向来只叫她为“大夫人”。

据说王氏原为贾似道的外室,后来才接入府中,想来大公子儿时叫惯了一直没有改口,大人们也未相强。

如今霍氏忽然提起这个,也不知是否有笼络之意。我故作羞涩,拿过瓷杯,呷了一口茶,垂眸道:“孩儿口中虽称‘大夫人’,其实心下也叫您‘娘’的,只是叫顺嘴了,改来觉得别扭。”

霍氏抬头白了一眼,道:“有什么别扭的!你不是我儿子吗?枉费我在你身上花费多少心思!”

是谋害的心思罢?我呐呐道:“是……娘!”

霍氏喜气缢面,将手在我掌背摸了一下:“你终于肯叫了吗?”

不知怎么,我竟有些心虚,向窗外看了一下,这个院子的格局是曲尺形,贾似道在那边房中与几人议事,这边历历能见。

霍氏见我望向那边,一时也有些脸红,随即喜孜孜地离榻,捧来一个大锦盒,去了盒盖,里边珍饰灿然有光:“瞧,这都是我娘家带来的稀罕物,咱们府上要寻这些东西哪也找不着。

娘早就给你的新娘子备下的,你这声‘娘’并不白叫哦,随便挑一样罢!“

我以为是全给,原来还是挑一样,心下好笑,装作极有兴趣,倾身细瞧:“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寸……鲫观。

“什么玩意儿!”霍氏失声道:“说得很轻巧,这些东西哪件也不下五千贯。

这全是霍家大师巧造,市面上罕得一见,你不曾听说吗,‘丘祖描金断玉手,霍氏十年弄机巧’,丘祖仙家妙手,点石成玉,指的是玉中仙品,霍氏大师匠埋头苦造,乃出罕世珍玩。“

我满头雾水,问道:“丘祖?是指哪位大玉匠?孩儿却未曾听说过。”其实霍氏造珍玩,我一样也丝毫不知,却不便多问。

霍氏道:“亏你读了那么些书!丘祖便是全真教的丘处机丘真人,昔年蒙古皇帝给北边玉业出了个大难题,眼见行业要遭覆灭之劫,丘仙长施展仙家妙手,帮玉业渡过难关,于是丘真人便被奉为玉业祖师,北边玉匠从此纷纷拜在全真门下,受其恩庇,否则,全真古道堂的玉业怎会如此繁盛,一统北方天下?”

我大吃一惊!原以为全真教乃一群修道诵经之士,对商经一窍不同,却不料丘处机竟是玉业宗师,教下更有繁盛的玉业依附。如此说来,我对东府筹划定策,以财力对付全真教的大计,岂非是井蛙观天,要全然落空?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如遭雷劫,说不出半句话,见霍氏兀自捧盒相候,便随意指了件光灿灿的饰物,道:“就……就这个罢,瞧着挺好看。”

“就……就随你了!”霍氏忽然满脸红晕,急急将锦盒掩上了:“回头我让小荃送至内房,给新娘子收好。”

如此珍物,不在喜堂上作婆媳之礼搏个大面子,却送至内房,岂不掩埋了光彩?但我此时心气正乱,也未多问,只点头称是。

霍氏脸上更红,将锦盒放下,掠了掠鬓发,渐渐移身坐上榻,执壶倒茶笑道:“筠儿,今儿让你来,还有件事儿要与你说说。”

她的双脚拢到茶几下,下边地界狭窄,登时与我的腿儿相触,我心上一跳:“娘有何吩咐?”

霍氏先是一笑,意似对我这声“娘”称许,底下的裙脚移开,离了我腿侧,道:“锦儿

……你霍姨在那边可好?“

怎么才算好呢?大约除了受我侵犯,一切尚好吧!我颊上泛热,干巴巴应道:“挺好。”

霍氏皱了皱眉,道:“也许我不该说嘴,但我这妹子年纪老大不小,一直不肯出嫁,也不……什么心思。”

霍氏忽然对我提起她妹妹的婚嫁事,虽然极为荒唐,万万不可能,但我却忍不住歪想:“长辈的嫁娶没有跟小辈商量的道理,那么跟我说这干嘛,难道还能像小荃一样,说过一声,便将霍锦儿派到我房中侍候?啊呀……姨全配,干到累!”

我正胡思乱想,却听霍氏叹道:“她长年在东府,有家不归。也许是霍家人天性使然,她从小就爱摆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一项费钱着实不少。东府的境况我也知道,养不起她。她孤身未嫁,也还算霍家人,每年从霍府支用数千贯,我爹爹在世时还好,疼她这个小女儿,给了也就给了,如今我爹不在,只有我娘暗暗拨给,闹得兄弟几个颇有怨言。”

我不禁暗下汗颜,霍锦儿之术对东府助益不少,她那些术法的确需倚仗许多稀奇古怪的宝贝物事,没想东府为此受益,所费竟是从霍府支用,从情理上讲实在说不过去。

“你是东府之主,帮我递句话给她,请她往后莫向霍府伸手了,白教我娘为难。如需用钱,我当年随嫁奁资颇丰,或可帮付一些,但像往年那样每年数千贯之钜,我也支应不起,只有她自个儿设法了。”

“是,孩儿会向霍姨说清其中难处,东府会承担这一项,不会教霍姨独自设法。”

“说得轻巧,东府能有钱吗?”霍氏瞠道。

我嚅嚅道:“如今,有些不同了。”

“哟,”霍氏向窗外瞄了一眼,脚下抵了过来:“你们方才房中说了半天话,该不是你爹爹出手大方,给了你不少?”

我脑门一晕,腿上感觉她软翘的足尖勾挑之力,只觉神魂飞荡,面色腾腾然赤红起来。

霍氏见状,轻轻咬了咬唇皮,眸中流波荡洋,一时容色更艳。她垂头抿了一口茶,足下莲勾悄悄缩回,偏腿下榻,道:“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也轮不着我理会,作儿子的有烦难,为娘也会帮上些忙。你去罢,有事再说。”

我慌忙跟着收腿下榻,直身站起:“多谢娘了!孩儿告退。”低头行至窗外,却被霍氏叫住,道:“芸丫头闹气了,说你回来了也不去瞧她。”

“我没去瞧她,她不会来看我吗?”

“所以说闹脾气了,你不去,她就偏也不去找你说话。”

“这妮子!”我微微一笑,抬起头,正与霍氏隔窗目对,我目光停在她艳丽的面庞上,看她还有何话想要交代。

霍氏也将水汪汪的眼波凝定在我脸上,怔了片刻,不知寻思什么,面色微晕:“去罢!”

从霍氏房廊下出来,我一路心跳不止。天打雷劈啊,怎地我如今一叫“娘”,就不由动兴?

五十四、圣女本尊

走到院口,只见几名小厮正缠着小荃说话,小荃则爱理不理,不时向园子方向望上一眼。

见了我,几名小厮唬得忙四下散了。我暗中好笑:“谁说世无赏花人?人人都长着一双雪亮的眼呐!”

本想与小荃搭话,见了此状,我倒不屑同流了。当下装作视而不见,从小荃身旁擦身而过,暗运天眼术,却绕来瞧小荃脸上神色。

小荃哪知我背后长“眼”?脸上全未掩饰,水灵灵眼儿向我身影望来,讶色中带些惶惑。

我忽伸手在后背,指头勾了勾,小荃大是不解,大睁着眼,迷惑望着,脸上不由红了一红。我暗运念力,附近数片落叶儿齐齐飘向我手心,我指掌一张,叶片轻轻地一荡一荡,迳直向小荃飘去。

小荃半张檀口既惊又羞,慌促无措;但我此时却顾不上戏她了。以念力送叶时,我略略沉入灵境,立时感应到远处有一股淡淡的青阳气,辨其方向却非我的住处,如非有人偷了我的青阳丹,便是与我密切相关的师门人物闯入了府中。

我毫未停留,加快脚步拐过墙角,一至无人处,登时施展身法,如飞赶去。

循气感追至园中,我又闭目默察,追寻气源,一察之下,不禁暗暗奇怪。这么淡的青阳气!几若无有,只较一株青阳古木强上少许,比我在师门时气感还弱许多,绝不可能是青阳丹,也不应该是师兄师姐们,那会是谁呢?莫非是无音师姐或无双师妹?她们在青阳山的时日很短,青阳气感不强,倒极有可能。

我心下坪坪直跳,一边琢磨,一边追去,抬头前望,目力所及,前向无人,只见池旁两间木屋,正是原先连护法与矮胖子的居处,又默察一瞬,唬了一跳:青阳气正是源自木屋!

……屋中现下有何人在内?

正不知就此闯入木屋是否稳妥,迟疑间,只见园中东南角行来一人,似慢实快,转眼辨出正是连护法。我心中一动,避向池旁一株大树后,随见连护法到了木屋前,四下一望,叩门而入,也瞧不清是谁给她开的门……这么遮掩做作的,想来不会是矮胖子吧。

我寻思片刻,默运心法遁入土中,寻到矮胖子建造的地府秘道,向木屋处搜去。

连想都不用多想,我才不信在连护法的居处,嗜窥上瘾的矮胖子不会留上一两手。

果不其然,无需费神多找,我便在木屋附近岭现可供偷望的孔洞,与上次偷窥齐管家房内的孔道相比,此处孔洞简直设计得贴心无比。

此孔道洞口不仅可舒适地容人站近,且旁边多出半人高的土墩,坐于其上,翘足仰靠,也无不可。我不禁想像矮胖子懒洋洋地翘足而坐的样子,一边磕着花生果子,一边从容观赏洞口那边的无限春光,人生之乐,不关名利,至此无求矣。

若仅是这些,还算小瞧了此道瘾君矮胖子。他竟然将孔道开成喇叭状,上头小而下边大,既不惧被上方人岭现,又不需费力运功目视,还能听声无虞,最令人诧异者,他还在附近几处开了不同方向的孔洞,且高低有异,高者应是借木屋内的土台之类开孔,视野闲阔;低者,则全然于木屋地板下缝隙处镂空而成,需仰颈上望。这数处窥孔便于全方位地将木屋内通览无遗,哎呀,我的娘咧!

连护法身上的每根毫毛只怕都被矮胖子瞧光了吧!

我不知是该骂矮胖子无耻呢,还是该赞赏他精益求精、“由魔入道”的精神。

总之,我一时也无暇多加敬佩了,择了其他处闲孔屏息窥去,一眼望见齐管家那张油面胖脸,心道:“原来是他!莫非他与连护法相约,在此屋商议太乙派门内之事?那青阳气呢?”

稍移身位,又瞧见了连护法的背影,由于此孔由下朝上斜望,若非我与连护法极熟,本也难认出她来。这时,却听一个绵甜有味的声音道:“……好啦,云中护法,你也不需指责齐潘了,互相推诿,却有何益?你今日接到我传召,等了半日才到,可见你对本门的事也未必很尽心罢?”

连护按陪笑道:“属下怎敢呢?王师妹来传知属下时,属下的炉中正炼着药,不敢弃而不顾,收拾停当后才赶过来的,耽搁了一会儿,还望仙使勿怪!”

“哦,炼药?既然说到丹药,我也正好有件事儿要问你,本门在贾府的三人,只有你方有本门圣药‘碧落花魂’。全真教云真子在贾府为‘碧落花魂’所制,为此癫狂发作,这事儿可推不到齐潘两人身上,对此,你作何解释?”

……“竟有此事?”连护法大为“惊讶”,道:“属下从未妄动圣药,更何况对友教道友施为?属下没有那般大胆。”“我就知道你不肯轻易承认,哼,你自己没动过‘碧落花魂’,

莫非给别人使过?那便罪加一等了!齐……说,你在贾府并不安分,与贾公子亦有交往,此事可确?“

“与贾公子结识,那是便于进贾公子屋里搜寻渡劫石。齐潘说他其他处都搜遍了,只因与贾大公子不睦,他屋内始终未得便细搜。”

我听了,暗道:“她这话只怕假中也有真呢。”我从未阻拦她搜寻渡劫石,因那与我毫不相干。只是如今怨僧会寻仇上门,她则不便勾留,前日说及此事时,她不愿离去,我多少有些怨她贪宝不智,此际听了她门中问事,却有些恍然,多半她也是身不由己吧。前日错怪于她,不禁心中略有愧疚。

那“仙使”的说话声听来似乎很年轻,衔珠吐丽,音色悦耳动人,不紧不慢的,但话意语气中却有乌云压城的迫压之感,以连护法的精明机变,也只能有一句应一句,不暇他顾。

我只听见那“仙使”的声音,却一直未瞧见她的模样,想来,她该是大夫人所言的两位仙姑之一罢?好奇之下,我悄悄换了个孔洞再望,却微光隐约,不知被什么物事挡着,而上头说话声兀自传来:“你与谁结识,本使呢,也不来管你。

但据全真道士说,‘碧落花魂’极可能由贾大公子手中使出,他怎会有‘碧落花魂’?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替本门办事,结好贾大公子,故此送了圣药给他!“

“属下怎会如此不知轻重?其他小物事倒也罢了,‘碧落花魂’乃本门三大圣药之一,属下自然不敢擅自作主,将圣药给他。不过……”

“怎么?”

“贾大公子向我请教用药心得时,倒也漏了些口风,说新近得了一种奇药,乃是辗转自真武教玄武使李元其手中传出来的,他所说的药性与功用,与‘碧落花魂’很是相似,属下因未亲见,也不敢确定。”

“此话当真?”

那“仙使”一惊,我窥望处陡然大现光亮,原来……我所窥望的地方,正是“仙使”的裙底!先前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略许微光,此时她吃惊下移动身子,后边裙衣被什么东西高高挂着了,形如被人从后掀开,只有前边的一半裙衣垂遮。

瞠裙下风光劈面而来,活色生香,美景缤纷,自成一香艳世界。轻俏的缎面绣鞋上,是裹得极为精致、流丝汛带的白绫洒花膝裤,膝裤上方,片缕皆无,雪肌在日影中玲珑剔透。那肥白柔嫩的大腿,在这个角度仰观几如耸天玉柱,格外修长丰美,庞妖一之中,曲线毕露,尤其那裙底深处,玉山相撞,天地山河,直教人目尽血喷,神魂飞跃,如此奇观秘景,望得我一阵口干舌燥。

是……是雪臀啊!我好半天才分辨清楚,裙底高处,那凸圆饱翘、如羊脂白玉堆成的玉瓜状之物,正是那“仙使”的后庭!分瓜的开隙处,那道曲线勾魂无限,光洁纯净的美肉上,爬出几丝含羞带怯的纤毛,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翻露墙头,东张西望。

这“仙使”的玉树后庭,竟然一美如斯!可惜前边一半光暗,怎么无法瞧清她私处模样。

我沉醉于此中美景,一时再也没留意她们说些什么,只恍惚捕捉到,好像连护法亮出了自己的那数份“碧落花魂”,全部俱在,未曾动用,似乎因而洗脱了嫌疑。至于连护法明明给了我一份“碧落花魂”,为何倒能齐全?我想,既然有人事前给她传讯,她该有办法从门中密友处借来一份补齐吧。

“……需赶在陆家进入贾府前将渡劫石找到!否则,云中护扶,你们阴葵门加入本派,总不能凭着一个摸不着望不见的故事,哄掌教师尊一辈子吧?王玉儿,你将发现贾府秘室的事,再仔细说说。”

随着上头一阵宪伞轻动,敞开的秘景重归于暗,我一阵沮丧,想要换洞再观,却很是不舍,于是又仰颈“守望”了一会,企盼上边“开光”露景。这时,上头提到了“陆家”的字眼,吸引了我的注意,倾听片刻,我暗道:“原来太乙派中还有许多分支,连护法的阴葵门似乎是后来才被太乙派收服吞并,难怪会有人暗中给连护法传递消息。想来阴葵门一荣俱荣,

一毁俱毁,阴葵门旧人才会通联声气吧。“

“是,”只听那王玉儿道:“我也是这回返归贾府后才偶然发现的,贾……

贾似道回府的头天,没去久别的几位妻妾房中夜宿,却……却来摸进了我的房中……“

“哼,”齐潘酸溜溜道:“果然是恋奸情热啊!”

“齐潘,住嘴!”那“仙使”不悦道,她虽作斥责声,听在人耳中却全是娇音。

齐管家应了声:“是!”当下也不敢再插嘴打断。王玉儿又续道:“……人来了,却像心神不属,房……房事也是虚应了几下。我暗暗纳闷,只道他途中遇刺,心中难安,便安慰了他几句,自己就睡了。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叫了我几声,我因走到累了,刚回到府中很是困倦,便装着睡熟,没加理会。他见我未应,却蹑手蹑脚的被衣出屋。

“我心想,这三更天的,他出去做什么?莫不是与府中哪位女子勾搭,不便明来,却借到我房中留宿,私去相会?我一时心下不忿,又有些好奇,便偷偷跟去,见他躲躲闪闪进了大厅,我在外边候了一会儿,再从窗口张望,厅中却空无一人!我暗暗奇怪,摸进厅中,细听之下,厅壁内似乎有什么机括声响,我知道这厅中定是有秘道机关,在那琢磨半天,却毫无所获,一直等到五更左右,他才出来……原来,秘道机关设在厅角一个木像处!”

我心道:“木像?是那座怒目僧像吗?贾似道对怒目僧像真有偏好啊,记得东府偷观贾妃那处也是怒目僧像,此地秘室机关亦然。”

“知道了这个机关,我次夜又去,依前夜看到的法子转动木像机关进入秘道中,却怎么也打不开里头木门,无法瞧个究竟,试了几回,才知秘室受五行木术封闭,非同寻常,要闯进去,除非大张旗鼓破门而入,那样一来,贾似道不免察觉,我怕万一里头没寻见渡劫石,影响本门往后的搜石大计,也不敢擅自作主,故此去信呈告仙使。”

齐潘与连护法听了,均不由“哼”了一声,显然对王玉儿隐瞒内情,不作商量,迳直讨好上面之举,极是不满。

连护法道:“难怪我等费尽心思,搜遍四处,空劳无获,贾府竟然有此秘室在,那么,渡劫石多半在里头!”

“你们几人,除了秘室,确定已搜遍贾府了?”

“是!”这时齐管家、连护法、王玉儿齐声应道,语气肯定。

“那么好,我给你们引见本门尊贵的圣女,有她老人家亲临,一切将迎刃而解!你们进入秘室后需细加搜寻,这次哪怕将地面掀翻,也要把渡劫石找到!此事成功,我为你们每人记上一大功!”

“是……啊!她……她竟是本门圣女?”

“圣女恕罪!属下等委实不知,适才有失礼敬了!”

连护法几人纷纷惊声告罪,跪膝之声次第响起。我适才一直暗暗奇怪,大夫人说的是‘两位仙姑’,怎地除了那位仙使,另一人始终没开口说半句话,几乎同不存在一般?我没瞧见倒也罢了,怎地连护扶三人也是视而不见?好奇之下,终于舍弃了“守望”,移身寻找能瞧见“圣女”的孔洞。

换了个洞口,张目一瞧,心道:“啊!竟然是她!”

原来一女竟是我在宗阳宫曾见过一面的张幼玉?我心上一跳,忽听一个清冷孤傲的声音道:“罢了,不知者不罪,都起身罢!本尊初次出关行走,也没让幼玉多嘴,你们不识本尊,原也难怪!”

一听这声音,我脑门一晕,登时迷迷糊糊,两目酸涩,几欲昏倒!

她……她怎么这般语声口气?

我哆哆嗦嗦地摸索,寻到那声音对面一处不规则的孔洞,凑目一张,泪眼模糊,什么也望不清,我竭力忍住酸涩,以手拭泪,晶莹闪动的泪花中,盈盈浮现一个看似眼熟、却全然陌生的仙容玉貌。

她明眸直视,宝像庄严,目空一切,容色之傲,几欲让人顶礼膜拜,哭泣磕头,然而,然而……那是何等让人迷狂的美丽呀!

近似透明的玉色容肌全无瑕疵,冰肌雪光宛若有仙气萦绕,若仅如此倒也罢了,为何她眼角还挂着凝固般抹不去的淡淡忧伤?让人一见心碎欲裂,痛楚中燃起疯狂的冲动。

……此生供你驱策又如何?只要能随侍你一身圣洁的白衣。

……此生为你拼却性命又如何!只要能抹去你眼底的轻伤。

自她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一股无名的气息向四周蔓延扩张,连地底之下也未能幸免,这气息、这气息……如水一般柔和,却沛然无法相抗,也不愿相抗,那无形的威压之中有种令人心醉感恩的甘美。

……师姐!你怎会是这个样子的?

我心底有无法形容的恐惧,万般滋味涌上心头。难怪了,青阳气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在那般沛然的元气中,你的青阳气,怕只占了微渺的一点吧?难怪了,适才感觉不到半点你的气息,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近似不存在吧?而此刻,你却如此强大地存在着!几乎布满所有地方,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师姐,这样……这样的你真是令我很害怕呀!

我千般想,万般想,却从未想过师姐是此刻这般模样。那种天地旋转的感觉让我无法承认眼前的真实,或许,这又是在一场梦中?

然而头顶的声音犹历历在耳,那应是“仙使”的张幼玉道:“王玉儿心思机敏,本使先为你记上一功,若真找到渡劫石,再报头功!齐……奔走递告,潜伏数年,也算有点苦劳。

只有你,云中护法,你本是三人中职位最高的一个,进府多日毫无建树,‘碧落花魂’之事未彻底查清之前,你尚且不能全脱嫌疑。本使暂且先不降罚,望你警心办事,能将功补过!“

三人道:“多谢仙使垂训!”

片刻,只听连护法颤声问道:“仙使,不知……不知樵儿在总坛可好?”

“仙使”张幼玉冷声道:“樵儿是你能唤的吗,他如今为本门‘玉童’人选,位分尊贵,你岂可无礼,直唤名姓?”

连护法应道:“是,属下糊涂!”声气中却喜气难掩。

张幼玉道:“好了,今儿就这样吧,只怕贾霍氏已等得久了,齐潘、王玉儿、云中护法,这便恭送圣女启驾!”

三人齐声道:“是!属下恭送圣女仙驾……”人影闪晃,三人均退向师姐身后,垂手谨立,连张幼玉也避往一旁,师姐座前已空无遮挡。

座中圣女师姐容色未动,也未应声,身子微微倾前,未待立直,优美的身姿已徐徐前飘,身衣轻扬,其势如白云出岫。然而下一刻却突生变化,那绕身扬飞的衣片轻轻贴落,现出略显丰盈的曼妙娇躯,足尖落地时,师姐的容色虽依旧清冷如泉,但已非宝光耀目、高不可攀……这,才是我无比熟悉、魂牵梦系的师姐呀。

转瞬间,她的裙锯掠过我窥望的洞口,随即张幼玉、连护法等相继离去,木屋空荡荡,不留一点气息。

我痴了半晌,以指头滑摸着洞口,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罐,极为难受。指面传来微微酥麻之感,我怔怔地将手举至眼前细看,显然,这洞口周沿早就施过汰了,以禁绝下方的声息,难怪以师姐如今高不可仰的修为功力,竟未察觉我在下方窥望。矮胖子,我这回彻底服了你啦,该称你一声大师才对!

虽然这般暗自打趣,我心中殊无半点轻松之意,胸口如叠了石块。,心中愍闷,也没施展身法,抬着沉重的脚步,在微光暗淡的地府通道里慢慢走着,一时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我曾设想过,见到师姐时,她已是受尽凌辱、满身憔悴的样子,也设想过,她被夺去神志、痴痴呆呆的模样,却从未想过师姐竟会摇身一变,成为太乙派的圣女,又是那般傲世孤

绝、深不可测,几如观音仙子俯临人世!

……才短短不到两月功夫,究竟是什么巨变发生在师姐身上?她如今是否还记得师门前事?

在地府秘道中恍恍惚惚、丢魂失魄地勾留一阵后,我脑子里塞满了乱草般的疑团,急切想弄个明白。

至少,师姐她还好端端地活着。

我如是自我安慰,压抑心底的酸涩跃出地面。走回自己的院外时,夕阳照面,我心内已镇静不少,神色恢复如常。

时近黄昏,京东人语、宋恣、胡九三人不知怎么哄得小萍她们,早早给他们备好了酒食,几人坐于院中就菜下酒,本来扬眉指臂,有说有笑,见我进院,忽然鸦雀无声。躺着的那个仰着头,另外两个站起身皆肃容敛笑,齐声恭敬道:“少主!”

京东人语腮帮犹鼓,宋恣唇边沾着菜汁,被斜阳照得油光闪亮,容色却庄严肃穆。

我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装吧,你们就使劲儿装吧!”

眼皮也没抬,穿过几人,迳直走向霍锦儿的房口。身后又听一声:“少主走好!……啊,好像走错房了!”

我并不理会,推开了霍锦儿的屋门。

霍锦儿坐于桌前,闻声转首望来,目中惊疑不定,眼圈有些红肿。

“有何法子,能隐藏自己的声息,不被高手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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