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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六十三节诛妖而退
辛凌霄四人被困南洞火宫,虽然巧言诱导李、周二女夹攻无效,但二女也脱出混元无极阵,紫青双剑压抑木宫,削弱五行合运之威力,压力大减。跟著易静换去土宫枢纽法物,五洞合运成虚有其表,只是阵外看不出来。再是妖屍抽身去了北洞下层水宫,神火已无足轻重。四人若聚力反攻,众妖人难有多少馀命。只惜四人已是惊弓之鸟,但求逃出火网。
银泥岛主东方皓,独自向前开路,刚过甬道拐弯,猛瞥见前面青紫两道剑光衔尾相联,在一团慧光笼罩之下,迎面急驰而至。未及出声答话,紫虹如电,已与东方皓的一道白光首先撞上。犹幸东方皓是个能手,知难躲避,运用玄功拼舍一臂,一声厉啸,遁退回来,已经负了重伤,白光也被紫光绞为两段。如非玄功奥妙,应变神速,命也不保。
天煞真人沙亮祖早已运足玄功,化作一缕青烟,将那同伴用作替身的一条断臂抢到手内。这天煞真人沙亮为人阴险,诡诈百出,冒险抢回断臂,并非是为友情长,乃是另有深谋。因觉著当时前後皆是强敌,要不拼舍原身,至少也须舍却一段肢体,始有脱险之望。自私之心太重的他,如何还舍得自残肢体?如令同伴自舍,以供己用,一则法由己施,不好意思向同伴说;二则圣姑五遁禁制神妙无穷,是否有效也还不敢一定拿稳,万一不行,更是贻笑,只得权且隐忍,真被迫到危机一发,才出其不意,突然下手借用。如同脱险,自有话说;否则自身总可保住,日後再作打算。不过卫仙客、辛凌霄与妹妹交好,并且昆仑派同道中的能手颇多,稍一失措,立时树下好些强敌。算来只有这东方皓,自离昆仑以後,自觉无颜,孤身一人僻居辽海,独自修炼不与外人交往,其势最孤,伤了他无什大患。主意打定,一直就注意在他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後面火潮即将涌到。辛凌霄因见後有烈火,前有强敌,百忙中咬破舌尖向後喷出一片红光,才将烈火阻住。但略一缓势,烈火又涌了上来,势更较前猛烈。英琼也认出误伤,以对方视己也无异仇敌,不甘输口赔话,正僵得想不出好主意,见火涌到,立即乘机由对方身侧飞越上前,把圣姑所赐抵御丙火的法宝先天水母坎金丸发将出去。扬手只是酒杯大小的一丸金光,精芒电射,一经近火,立生妙用,化为数十百丈大小一片乌光玄雾横亘,那怒潮飞涌一般的烈燄立被阻住。先前炎热烤炙之势一体冰消,众人身上也立转清凉。
英琼一面用法宝抵御烈燄,一面暗中戒备,轻云也身剑合一停在左近,目注对方一行,也不发话,也不动手,似在待机而作。沙亮看出来人头上有慧光照护,那厉害的丙宫真火,竟吃一粒小金丸所化玄雾阻住,大有受克之势,不禁大为惊奇。久闻峨眉新收男女弟子颇多异材,果非虚语,可笑那些主流元老尽是浪得虚名。
辛凌霄在困时,屡用言语激动妖屍。满拟妖屍去後,二女必遭毒手,哪知竟由东北二洞要地从容到此,不特人未受伤,身後也未见妖党追赶。所用法宝、飞剑,无不具有极上威力妙用。既非有意为仇,今正需人相助,合力出险,如与为敌,岂非至愚?何况受伤的又不是自己!
东方皓为人机智非常,虽也恨极,待以全力与仇敌拼个死活,但转眼之间,便看出来人是无心铸错;又认出长眉真人昔年炼魔镇山之宝紫、青双剑,知道厉害,敌人有此双剑合壁,决难伤她们分毫。心想:“非有心为仇,正当势穷力竭,受尽危害,难於脱身之际,无端得此生力军,与其作那徒树强敌,决难如愿的无益之举,何不就势利用,仗以出险,日後再打复仇主意?”
见卫仙客就要出手报复,忙使一眼色,喝道:“卫贤弟,来人也是受了妖屍之愚,无心之失,我们莫认错了。”
有实力为後盾,才有道理可言,甚至无须讲甚道理了,何况乘人之危。
沙亮随插口道:“东方道友玄功奥妙,虽受误伤,少时即可复原。五遁禁制中枢是在水宫,此宫不破,多大法力也是徒劳。最好先离此地,想好破法除妖之策,再来不迟。据我观察,妖屍分明又使故智,倒转火宫,诱我们去入水宫埋伏。这里当离水宫不远,这二位道友想由北洞水宫转来。如我料得不差,由此破洞出去,就不难了。”
东方皓立即乘机附和。卫仙客闻言虽被提醒,无如大难不久将临,仍在固执成见,耻於转口。轻云知道峨眉与昆仑原有渊源,但盼不与结仇最好,一听话音,颇有事急求合之意,正如所愿,立即接口笑答道:“愚姊妹果由北洞攻出,已将近把甬道走完。仓猝之间,误认为妖屍妖党发动火遁追来。李师妹见来势猛恶,未免心急了些,致有此失,愧歉万分。此时也无暇多谈,如蒙鉴谅,且先合力攻出洞去再说,如何?”
东方皓和沙亮刚觉同仇敌忾,自应如此。前面乌光玄雾荡漾中,已飞来两个通体烟光环绕,赤身露体的男女妖人。女妖人披发赤身,一丝未挂,身白如玉,粉腻若酥,生相妖艳已极。虽在对敌,仍是媚眼流波,巧笑盈盈。那男妖人背著一个大黑葫芦,生相却极丑陋:肤作紫黑,身材高大,狼面鹰目,颔绕虬须,身上青筋怒凸,宛若蚯蚓,胸前一簇黑毛,直达肛门,臂腿等处也是长而黑硬的汗毛,手足十分粗大,神态凶野,望去直似一个怪毛人。正是阴四娘和胡览。
阴四娘见妖法破去,也未发急,一声媚笑,喜孜孜望著东方皓、沙亮和卫仙客三人,口诵邪咒。东方皓法力本高,见识也多,初见妖人赤身而来,用极污秽淫毒的邪法,己疑心是赤身教下妖徒。但赤身教所习魔法尽管邪恶,只会在对敌行法时不免赤身,见了外人俱是冷冰冰的,从无上来便是这等赤裸无耻,又施出这等妖淫荡态。如说是别派中妖邪,又多不似。
天煞真人沙亮却认出男女二妖人的来历,念头一转,立用传音之法,向众说道:“这两个无耻妖人定是昔年赤身教下犯规被逐的两个孽徒。忽来兴妖作怪,看似拦阻去路,实是妖屍诱敌诡谋。此时门户必已倒转,妖孽邪法无功,必要诈败,我们稍微一追,便入重围。妖屍性暴,不耐持久,必先发难。只要稍现迹象,便可料出门户向背。我一说走,便请峨眉二位道友与我一起,仗双剑一珠和我法力,当先开路,东方道友与卫道友夫妇紧随断後,定必冲出无疑。”
男女二妖人已手各一扬,两团血燄红雾脱手暴胀,潮涌一般朝众人身前飞来。还未近身,便觉血腥奇秽之气刺鼻难耐。东方皓大怒,独手扬出一片玄雾,夹著数十点酒杯大小的青色精光,晶莹奇亮,迎著血燄裹去。那数十点青光纷纷爆裂开来,声甚清脆。每有一点爆散,便化为百千线青色光芒,甚为强烈,雨箭一般飞射。那血燄红雾立被燃烧,化为暗赤色的浓烟。东方皓手再一指,外面那片玄雾立即将他自己包没在内,浓烟四下飞散。
胡览见状大怒,手臂往上一振扬,身後大葫芦中便有无数极亮的箭形黑光飞出。同时阴四娘樱口一张,一股温香起处,飞出一片粉红色的香雾,发挥越是美丽越是险毒的女人本色。双方恰是一齐发动。东方皓一见妖人二次施为,便不再攻敌,一面暗摄心神,以防邪法潜侵;一面又由身畔取出一件法宝,化为一片青色光墙,将那黑光妖箭和粉红色妖雾一齐隔断。
二女对那赤裸淫邪形态实在看不下去,英琼疾恶尤甚,本就按捺不住忿火,也没把沙亮的话放在心上。互相略微示意,猛把紫郢、青索两道剑光一紧,化成一道长虹,朝前飞去,径由青色光墙穿过,迎头圈住妖箭妖雾,连带妖人就是一绞。
二妖一见剑光飞来,觉到来势强烈,不比寻常,但恐有什损耗,不顾再等敌人全数落阱,忙即发动妖法,诱敌入网,哪知恶贯已盈。二女元婴凝固,真力已非等闲,双剑来势比电还疾,已经卷上妖人身上。阴四娘已於百日内被阴魔淫采得近乎虚脱,每次被挖乾,也必从胡览身上采补苛索,此时同是外强中乾。到发动玄功,方知不妙,已经无及。女的还惨叫一声,男的直连声也未出,连人带妖箭妖雾一齐於剑光略一掣动中,立化烟消。哪一个也没过了百日期限。
沙亮见紫青双剑这等威势,不禁惊喜交集,心中在盘算未来。东方皓已把青光收回。周、李二女意犹未足,剑光仍在残氛中上下飞舞,还在扫荡馀氛。风雷却仍是轰隆,蕴怒欲发。沙亮知道危机瞬息,非此二人合力,不能脱身。此时已不暇再想别的,忙喝:“二位道友,前面癸水遁法已然袭来,四外想必还有应合,快请回来,认明方向出去。”
在方塘缠斗的妖屍听同党传音告急,说两处敌人已然合而为一,更急怒交加,忙将北洞法图现出一看,刚巧见男女二妖人形神皆灭。妖屍立时觉察情势不利,加以痛惜魔女,怒火攻心,又急又忿。怒火攻心之下,不惜运用全力,倒转禁制,欲将众敌人困入西洞。
那反五行藏有先後天妙用,是由相克化为相生,五行逆用,威力本极猛烈,不可思议,分明是万无脱逃之事,谁知天夺其魄。那从上官红手中夺下的多少年梦想未得的道经,却被撕了乙木一章,对於原设洞中的五遁禁制,只能如法运用。费了若干心力苦炼,独对西方庚金悟彻玄机,也增加了极大威力妙用,以为五遁之中庚金威力最大。妖屍更心肠刁狡,觉敌人中颇有内行,仍恐被敌人看破,不肯上当,画蛇添足的加上指鹿为马诡计,以西洞本身原是庚金,故意先由乙木发动。反用五行,五遁齐施,先使敌人饱受苦虐。等杀了沙红燕,最後再去从容消遣馀下诸人,用凶残毒手报仇雪忿,凌迟碎剐,化炼形神。
周、李二女人听出风雷有异,不顾再扫荡残氛。刚把剑光撤回,两下会合,眼前光景倏地一暗,紧跟著五色电光接连闪了几闪,又入了黑暗世界。众人虽是慧目法眼,也只在护身宝光剑光之内能看得见。倏地青光一亮,众人存身之地已非原处,上下四处一片青蒙蒙,更无边际。那乙木真气所化乙木神雷四方挤压上来,不知有多少根两三抱粗细的青色光柱互相挤轧,正在浓淡相间的青色烟雾环拥之下,四方八面怒涛一般急拥上来。
周、李二女在静琼谷曾向上官红学习乙木遁法,身边恰又带有克制乙木之宝。英琼又以沙亮相貌神情不像是一个正经修道之士。说话的口气,处处显出他比人高出一头,对於自己无形之中带出轻视口气。心想:“如若完全依他,不能脱出,自是一同失陷;如若一举出险,必认为是他的识见功劳。为人利用,出了大力,结局不免被其轻侮。如是左道妖邪一流,人心难测,或是被他说上几句便宜话,不特冤枉,且失师门体面。与其听其驱遣,何不施展自身全力,试硬冲它一下?事情如济,使对方看看峨眉门下威力,自为本门争光。再如无效,料对方也是无计可施,那时再依他也不算晚。到底有所自见,比那一味依随强些。”
於是暗向轻云使了一个眼色。轻云比起英琼还要老练周到,意欲反从为主,点首会意。紫、青双剑合壁,化为一道长虹,一面放出定珠将身护住,施展上官红所传以木制木的收遁之法。以木制木,所用禁法正是妖屍所缺的几页,恰好攻著弱点。五遁神妙,抗力越大,反应之力越强,真能破它,变化也快。那四处势如潮涌而来的乙木光柱前面,忽起了大片青霞,将自身乙木光柱逼住,不但不得上前,反倒住後逼去,给众人空出大片地方。最妙的是,先前互相挤轧排荡,胜似万雷怒震的巨音,也已寂然。只是乙木光柱威力较大,退了一段,又复拥上,但与先前不同,两下里忽进忽退,光燄万丈,闪烁不停。
似这样相持,不过是极快几个进退。跟著英琼取出太白金戈,戈头上飞出千万道银白色的精光向那乙木光柱丛中飞去。这反五行禁制,上来遇见本命本宫的克星,偏巧木遁又受了本身禁制,只管威力至大,开头被人制住,底下的庚金、丙火、癸水、戊土各宫禁制全数失御,不能再用。二女一珠一宝同时合力运用,又是变发太骤,而妖屍不在当地,急切间不能化生。本命克星端的灵效神速,精光到处,真气全消。
这次妖屍一面与沙红燕相持,一面看得逼真,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幸而李、周二女不知内中玄妙之机,如换了个深知底细的强敌,再以法力一逼,还可反客为主,去伤行法之人,或将总图震成齑粉。妖屍当然是顾总图要紧,无暇再顾追敌之事。
禁法已破,众人定睛一看,那被困之处乃是一间广大石室,左右两边墙下立著两个木屏风,上绘风雷五行各种图形,隐闻水、火、风、雷、金刀、飞石之声起自屏上,甚繁碎紧密,前後两头各通著一条甬道。周、李二女瞥见这甬道正是旧游之地,前面便是西洞第二层的出口要路。穿出前面这条狭长甬道,便可脱身,乐得说上几句大话。忙喝:“现在乙木已为愚姊妹所制,前面便是出口,诸位道长还不随同快走!”
二女口里招呼众人,心知紧急,要是吃妖屍追来,重施五遁禁制,脱出之艰难便不可以道里计了,自身也就往前飞去。卫、辛、东方、沙亮等四人做梦也没想到二女竟有这等法力,骤出意外,不禁又惊又佩,又喜又忧,忙同飞起,紧随二女身後往前飞去。
甬道虽长,遁光何等神速,晃眼便已飞到出口。周、李二女遥见前面小门正与甬道出口相对,直不费一点事便可飞出。出口外面尚有一层门户,内藏庚金神闸,如被关闭,仍和困在里面一样,出去虽较先前容易,到底费事,只要退出前面木柱中心小门,便无妨了。但那出口一带甬道狭窄,不宜并行。二女身剑合一在前,辛凌霄等四人在後,各运用玄功,化一道光华,外加法宝护身,宛如一道各色光华合成的长虹,鱼贯飞驰。
妖屍匆匆将总图还原後一看,见状自是忿怒填胸,知这六人如被逃走,定是日後心腹之害。情急之下,连适才最痛恨的沙红燕也只得暂且放下。哪知沙红燕早已得到沙亮和辛凌霄传音相告,说要冲逃出去,再见妖屍情急暴跳之状,早已防她舍此而去。如不乘隙随同遁走,便难脱身。
妖屍动作神速已极。沙红燕尽管先有准备,一见妖屍隐形遁出,立即跟踪追赶,无如身在伏中,不似敌人可以随意运用,五遁禁制进退自如,於万千水柱电转中,妖屍身形忽隐,随听厉声长啸,知已离去,等赶到先前周、李二女逃出之出口处,终是慢了一步,出口已被妖屍行法隔断。先入水宫所循灵泉水脉,也非她能出入。
这一来,所有出路全被闭塞,而且癸水遁法也随妖屍一走同时发难,威力还比前要加增,上下四外亮晶晶闪著玄色奇光的大小水柱,直似倒海崩山一般,压了上来。沙红燕知道癸水神雷一转玄色,更是厉害难当。幻波池禁制重重,里外隔断,不能向师父兀南公及同党求救;同来党羽也在困中,无力应援。只得拼命奋力抵御。心正愁急,忽听身後好似有一女子口音冷笑道:“你不要害怕,我放你出去。以你法力,决非妖屍对手,急速知机认输,逃回山去吧。”
易静乘著双方交锋恶斗之际,把总图寻到,得时也极容易。那总图藏在小洞下面池底泉眼中凹槽以内,如非圣姑显灵指点,并在池中现出异兆,事前又得水遁之图,多高法力的人也休想寻到。可是那图乃是一面玉板,厚约五寸,有五尺见方,这麽大一块玉板,能否如意携走,也自难料,只能就地通体一一记熟。此时虽然尚未全通微妙,也已悟出上面妙用,只要照先前玉壁水图所悟奥妙之处施为,便可按著五行化生,分先天後天,连同总图,共是正反十一层,依法变化隐现。估量妖屍已然飞入水宫甬道去远,无暇虑後,立将禁制倒转,把已闭门户重新开放,让沙红燕逃出。
沙红燕听出语意讥嘲,料定又是峨眉门下,不知怎会久伏重地,竟未现形被妖屍看破,并还这等从容,不禁惊奇,愧忿交加。方欲喝问姓名,又听低声喝道:“水宫遁法已被我倒转还原,再不见机速逃,妖屍警觉,又难於脱身了。彼此门路来意不同,想杀妖屍却是一样心思,谁还害你不成?”
话未听完,眼前光华如电,连闪两下,四外水柱忽然一齐倒退,现出一条道路,直通出口。天摇地动的猛恶水雷声势,也告停息,身上立时为之一轻。情知所说不虚,时正危急,还口徒遭人讥笑,白受羞辱,还要延误脱身。心念一转,更不答话,立纵遁光在法宝飞剑护身之下,往出口内急窜出去,还是落在妖屍之後。前逃六人也被妖屍追及。
众人快要飞到出口时,後面已是异声大作,风雷轰隆怒震之中,杂著万千兵锋相击之声,由远而近。身後来路,银光如电,急转起千重光云,万枝银箭,怒潮暴涌一般追袭而来。这後面四人,只辛凌霄一人在前,已到出口,就要飞过。
但後面光云光箭已然卷到沙亮身後,只要再往前一罩,辛凌霄比较可免,卫仙客已在未定之天,而东方皓和沙亮便非失陷不可了。
断後的沙亮心中惊愧,看出庚金禁制已然发动,晃眼追上,如若不作抵挡,要想脱出那小门决赶不上。以自己法力而论,抵挡一阵未始不能,可是因为应敌耽延,稍缓一步,被她追上,或是出口一被封闭,再被困住,想要脱出就难极了。妖屍又是情急拼命,定必不惜一切,非制敌人於死不可。五遁之中只此西方庚金最为难敌,没奈何,只得拼著伤损一两件法宝挡它一下,只要稍阻住来势,一出小门便可无碍。
那来势神速异常,才一望见,便已飞临头上,甬道上下四外洞壁已经摇撼,各色光华已似雨箭一般出现。就在这危机不容一瞬之间,还算好,英琼知道那木柱与门最关紧要,身才飞出,立将那柄太白金戈放出,化为一道精光将那木柱钉住。恰是无心巧合,金戈钉得正是地方,那木柱小门与金闸互相关连,木门不闭,金闸便难随意运用,无意之中又占了极大机先。妖屍想将出口封闭,先未办到。同时定珠所化慧光,本已随同主人当先飞出。
甬道来路风雷刀兵之声,甬道内光云光箭已如潮涌飞来。英琼深知此珠不会被外人夺去,乐得救人救彻,手指宝珠,重又飞进甬道中去。经先天无相洗炼的千年金丹至宝果然不同,看去并没对方势速,可是珠光一到里面,突作长形,将卫、辛等四人护住,恰巧迎向沙亮的身後,将庚金神光挡住。沙亮、东方皓二人的法宝也正放出,还未与对方接触,相差不过分寸,看去险极。四人晃眼工夫,同在慧光断後之下飞出。
就在这略一缓手之间,四人身後光云电转中夹有辱骂之声,语甚污秽,料是妖屍本人追来。英琼恨她毒口秽骂,一面伸手招回宝珠,将六人一齐护住,以为有宝珠双剑可以防身冲出,欲少出气忿,双双扬手,便是一太乙神雷。震天价连著两声霹雳过去,妖屍骤出不意,全无防备,竟被打中。一任神通广大,变化玄机,对这玄门正宗上乘法力也是难於禁受,当时形神全都受创不轻。只听一声尖锐的厉啸,对面甬道光云电射,电火横飞中,一个披发赤身、美艳无匹的妖妇影子一闪不见。
雷火初过,霹雳之声震撼全洞,四壁摇摇,似要崩塌。那甬道也成了一条火衖,仍在腾涌的庚金光云受了神雷激荡,宛如怒涛起伏。只暂时无人主持,不再进出罢了。事情原只瞬息之间。二女见妖屍受伤遁退,好生欣喜。正收回法宝,猛瞥见光云电转中飞射出一溜青光,初出时来势看去不快,似颇吃力。英琼心疑妖屍又出什花样,手方欲扬,猛听身後喝道:“道友住手!是自己人。”
说时青光忽然加紧飞出,身侧沙亮也早迎上前去。刚听得一声娇叱,底下便没有声息。同时沙亮口皮好似微动了动,那青光便往他袍袖之中投入。轻云知道妖屍不是一雷可以打死,必不甘休,连声催走。英琼也知不是善地。匆促之间,那青光并未现形,二女俱以为是四人落在後面的同党,均未想到别的,收回金戈,立即一同飞出,听洞中怒骂厉啸之声中,洞门便已紧闭。
众人一同由池底飞升,一晃眼,遁光飞近地面水层,猛听池中心那根水柱霹雳连声,同时白光一闪,那铺盖池面的一片水面忽焕奇光,一圈圈晶澈莹流疾转若电,往下压来。水柱也齐顶断落,化为千万道丈许长的银光,乱箭一般往上射到。
众人已然脱险,未免大意,万想敌人还有技俩卖弄,加以变生仓猝,事起太骤,周、李二女在前,更是不及退避,人已飞入光圈水漩之中,觉著身外一紧,阻滞之力绝大非常,似被那光漩裹住,待要深深陷入之光景,急切间竟冲不过去,不禁大惊。犹幸并肩同飞,相隔不远。英琼首先情急,扬手便是太乙神雷连珠往上打去。轻云见自己青索剑却几被光漩裹住,行动迟滞,心中惊异,恰欲双剑合壁,也跟著连发神雷。光漩稍微震开了些,空隙一现,二女剑光立即合为一体。这一来,威力自然大增,身外阻力便减去好些。可是光漩飙轮电转,本来薄薄三数尺的池水,竟变作不知多高多厚,双剑虽然合壁,依然不能透出池面。百忙中又听沙亮在下大喝:“卫道友速住遁光。此乃水母五癸神光,不是妖屍妖法。
等势稍减退,我自有法冲过。”
二女听出下面四个对头方得出险,立现本相,以自己失陷为利。英琼愤急之下暗骂:“妖道昧良负义。洞中那麽厉害的五遁禁制,尚困我们不住,何况区区一点邪法。我定破法冲出,叫你们见识见识峨眉门下弟子是好惹的不是。”
仗著身剑合一,邪法不能侵害,便不问青红皂白,招呼轻云,一面连发神雷,一面把各人身边法宝取出施为。二女一点不知这五癸神光的来历奥妙,原以为它并不在洞中癸水禁制以下,不知深浅,又是小题大作,太乙神雷之外,再加上所有法宝,双剑威力更不比寻常,一经合壁,对方如何能阻得往?
那行法相困的人,并非水母亲来,乃是水母门下爱徒,妖屍心腹妖党。除却此法是他本门真传,比较厉害,真和二人拼斗,便非对手。也是那行法人迷恋妖屍,背师党邪,一味急切讨好,全不查看利害轻重。更见尽管运用神光加功施为,全无效用,知道稍微延迟,终被敌人冲破重围出去。因出时向心上人夸了海口,要是无功回去,不特无颜,还许被其看轻,因而失宠。一时色令智昏,好歹也要为心上人代报一雷之仇。竟然现身迎敌,施展法宝。
周、李二女忽见前面光漩层层,飙轮电转中现出一个面如冠玉的赤足白衣少年,头戴束发金冠,身著一身雪也似白短衣短裤,手持一个羊脂玉瓶,一把短剑,迎面飞来。英琼先见来人相貌灵秀,看不出什麽邪气,又是由上而下,还拿不定是什路数。微一迟疑,来人手中玉瓶举处,瓶口内忽冒起两个彩色鲜明的大水泡,迎面打来。英琼本就怀著满腔怒火,无从发洩,见状大怒,扬手一雷打去,两下里撞个正著,同时爆裂,雷火横飞,水泡也化成一蓬彩网,向二人罩来。英琼先想仍用定珠护身脱出,也恰在此时飞起。
定珠只能防身,水母的镇山之宝可不是慧光所能降伏,来人也只想把对方罩入水泡内。水火先天,其法宝在一个修为浅薄的未学手中,以阴魔先天真气修为的深奥,与奉送无异。眼看彩网罩下,才碰触化身入慧光的阴魔真气,并未见什异状,彩网忽然自行消灭,无影无踪。
少年见把由水母处偷盗来的本门镇山之宝失去,异日回山如何交待?心中忧惊愁急,微一疏神。英琼不暇思索,立和轻云同纵遁光,身剑合一冲飞过去。那白衣少年瞥见剑光飞临,猛想起这五癸神光已不能阻挡来势,如何这等大意?心中一急,知借水遁逃走已是无及,恶狠狠把牙一错,左手朝剑光一指,拼舍一条臂膀,待运玄功水遁逃走。
哪知紫、青双剑不比寻常,元婴真力驾驭下疾逾电掣,未容对方施为,剑光已绕身而过,连腰带臂断为三截。阴魔化为一股白气,由屍腔里飞出,内里隐现一个小白人影,裹住这一瓶一剑,冲波破空而去。英琼扬手就是一雷,但白气人影飞遁神速,晃眼无踪,并未打中。人死之後,法术也自失效,雷火到处,只打得水波四溅,飞洒满空,树枝树叶纷纷随流坠落,上面立见天光。二女忙纵遁光飞出,池水已然复原。
英琼本不知沙亮和东方皓的来历,更不知後由甬道中乘隙遁出并隐形投入沙亮袖内的是沙红燕,心愤向时所闻负义之言,必欲等那四人上来,向其质问。轻云却较见机,觉著这四五个对头,法力俱非寻常,所说的话固是可气,而自己正当势孤虑重之际,何苦揭穿,徒自增加仇怨。忙用本门传声之法,劝诫英琼不可如此。英琼也觉有理,便不再等四人上来,径往静琼谷中飞回。
周、李二女刚刚离开池畔,便听剑遁飞行之声,三青二白五道光华,疾如电射,破空飞去,多出的一道青光看去眼熟,这才想起,那後逃出来的女子,竟是妖姬沙红燕。怪不得连面都不肯现,便入妖道袖中藏起。
阴魔见幻波池暂时事了,但知悉了圣姑的安排,以诛戮妖屍为主。自己玄胎寄养,必需生擒,那就要安排破解五遁禁制,这可不是专司砍杀的紫青双剑所能胜任,脑海中浮起西藏佛家圣地大雪山青莲峪底西方嘛罗偈波提尊者千年前所用降魔至宝七宝金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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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剑229
第百六十四节佛耶魔耶当日阴魔流窜大雪山,巧入那深藏大雪山绝壑之下,相隔地面上一万九千七百馀丈,最隐秘的青莲峪。从先天真气感觉到窟窿内的神僧大智禅师,又名智公禅师,只是一具空皮壳。此时是每隔一甲子的一天开关,与有缘人相见,阴魔既想看看利用智公禅师皮壳的魔头真面目,也要取出偈波提尊者封藏莲池底下灵泉穴内千多年的七宝金幢,以谢山法体传谕,命谢璎谢琳二女往求。
二女自双杉坪回小寒山後,兴建新居,分别用功。除同习佛法外,每值谢琳习练灭魔宝籙诸法时,谢琳俱要避开,不可在侧。百日光景,谢琳便将全书习完,一切伏魔诸法均可随意运用。虽还未到炉火纯青境地,法力高强已远胜往昔,行道修积外功,诛戮妖邪,却有了极大威力,但禅门基本功夫,却比谢璎逊了一筹。谢璎一意禅修,毫不外骛,不特心光湛然,灵慧独超,护身神光也同增了威力妙用,不是谢琳所及。二女各有胜场,言行心性不觉也有动静之异。
二女由小寒山起身,晃眼便达雪山上空,往青莲峪照直飞降,毫未受到阻滞。这时禅师还未升座,青莲峪上空还有七层祥云封锁,加上冻云紧合,冷雾如雪,无论仙凡均进不来,甚至连地方都找不到。许多有法力的男女修士,俱在四边静候,虔心礼佛,等候禅师开山。二女人刚飞落,云层封锁也自开放,是第一个进入。馀人也各争先飞下,聚集洞外,一同跪伏地上。禅师开洞升座,现出法身,说完几句偈语,向众略微晓谕,便自讲经说法,指点上乘妙谛。
上乘妙谛不落言诠,是所谓法不传六耳,是随受法者之缘而悟,也是其立场的取舍。公开说法,必须依潮流的立场而彰,受法者必然是地鼠一样趋向自我毁灭。山不可量,水不可测。高僧说法:「道由心悟、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又有谁领悟。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人讲乜就信乜。及至後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是书呆子的理想,改做一切,要山水合他心意的形像。而今得个休歇处,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是(无罣碍)层次。人家说的(只)系佢的山水嗟。真正的最高境界却是「见山我是山,见水我是水。」的军阀。
人妖阴阳叟达到「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是觉顿将人的角度带到不一样的境界。」是大自在境界。有得参与刮剥千三亿贱灿,就〔觉顿〕到〔不一样的有得刮境界〕,自有其巉山污水之利,分别在心中。不过犯口孽,语出则成魔,是不知该「对什麽人该说什麽话」的对贱灿露心声。而魔之极贱则是「利欲薰心」的魔徒,无利欲可得,却发白日梦,绞尽脑汁为军阀彰目。这就是〔悟道〕与〔入魔〕的分别。不过这些善信多是为七宝金幢而来,自有其求道境界。
第一次参拜,人数太多,二女在众人中,只认得一个眇姑。来的人多非初次,俱为结缘传道而来,专求指点迷途的人俱在说法以後陈请,只有一个西海女散仙沈薇,与神魔同入窟窿密斟,周围法气森严。以此时阴魔的先天真气修为,五行法气实是无遮无阻,得知是大智禅师的一个渊源极深女弟子,迷法惹祸,不识诸法皆伪,执著降魔,诛杀了邪教中极厉害神魔的爱宠,沾了魔蜂反噬法的死前尾针泌液,引来神魔附入身上,暗中挟制,变成刁狡穷凶的大恶人。大智禅师度恶成祸,为神魔反噬,占了皮壳。所谓一十二甲子引度,实是那女弟子受神魔挟制,在只手遮天下,有口难言,积孽成障,塑出冷冰冰的一生。
神魔留下那女弟子,打的就是七宝金幢的主意,要引出传说的九字真言,四句偈语。二人晤後,第一次说法完毕,众人俱各口宣佛号,膜拜谢恩,退将出去,眇姑也在其内。行到门外,那女散仙已早在彼相候眇姑,迎将上来,甚是亲热,交厚异常。神魔蜕出大智禅师画皮,竟是峨眉开府时,送还灵翠峰,又不愿和兀南、轩辕两个老怪结仇的玉洞真人岳韫。
第二次禅师升座,二女随众听经,退时发现沈薇和眇姑相次无踪。寻到莲池边,忽然一声清磐,上面祥云收歛,便见癞姑由上面云层降落。
癞姑因李英琼周轻云二女入幻波池救赵燕儿,一去不归,心中忧疑,正欲以禅功入定,默运玄功通灵,向屠龙大师虔诚祝告,请示机宜,眇姑忽然飞到,催促癞姑起身去请仙都二女相助。说这一双姊妹所居小寒山,非外人足迹所能轻易走进,只有今日,她们为寻求一件佛门至宝,离山他出,去见一位入定多年的圣僧,错过今日机缘,更难见人。癞姑加强各层禁制後,便随眇姑飞走。
眇姑因和那圣僧原有一段夙因,更防走漏机密,只令癞姑自往雪山寻找,并未告以真确地址。癞姑同师学道多年,深悉眇姑心性,也不设词向其探询。到了雪山上空,癞姑忽觉眇姑遁光微微落後,知道就要遁走,不但不为叫破,反故意说要先到小寒山,把礼尽到。先催遁光抢到前面,遁光一隐,立即停空回顾。眇姑本来正准备撇下癞姑,待癞姑一走,立纵遁光往侧面山北飞去。癞姑早具成算,运慧目法眼遥望前面乱云涌动中,尾追过去。直到望见前面云雾凝空,不再动荡,知己落下,记准方位形势後,方往小寒山飞去。
寻到大雪山後,只见到处冰峰雪岭,乱山杂沓,休说是人,连鸟兽都不见影迹,全是一片荒寒景象。前半来路山形尚还约略相似,後半简直迥不相同,景物相差更是天地悬殊。知是忍大师法力封禁,外人不得其门而入。只得停步,朝前下拜,恭敬通诚,说了来意。等了一刻,不见回应。这原是在意料之中,便不再久停,径往来路雪山去寻眇姑所说的圣僧。
到後,四面一看,不禁有些失望起来。那地方虽然寻到,看去不似圣憎驻锡坐关之所,简直无从觅踪。如是寻常所在,还可施展法力搜索。偏生此间主人又是前辈圣僧,万万不可当门卖弄,作出失礼之事。没奈何,只得就地跪拜,望空通诚,求圣僧赐见,慈悲指示。待了一会,不见回应。暗骂:“这瞎子太已情薄,既做好人,便该做彻。为何到了紧要关头,不说圣僧住处,使我为难?”
越想越有气,故意闹气激她回答,心想「你最不喜人说你瞎,如不回应,偏要怄你。」。以心灵感应默念了十几声瞎姊姊,猛觉左脸上著了一掌。癞姑知已激恼师姊,不禁得意。笑念道:“瞎姊姊,莫打我,听我道来。我好心求教你,你如有思虑,风行水动,便应自在答我。如无眼耳鼻舌身意,便无牵累墨碍,我自骂人,与你何干?因何著恼,却来打我,犯此嗔怒恶戒?你虽面冷,只此便热。以我佛法,只此一掌,便又打了诳语,著了相也。”
说完,以为眇姑必被激出回应,哪知任怎激刺,更无动静。赌气起立,想起恩师,心方一酸,忽自叹道:“我自己也犯了贪痴,还笑瞎子呢。”
嘲笑怒骂终日,情从何而来?习於受轻视的圈子,词语自然恶形,以之为常,哪能不亲己者痛,仇己者快,堕下贪痴地狱。
正打不出主意,忽听隐隐梵唱之声,起自来路不远的孤峰後面,自谷底穿云而上。料定已然允许入谒,心中大喜,忙转过身走去。崖前奇石翼立,檀林高拥,背後高峰入云,前面旷宇天开,平湖若镜。又听一声清磐,飘出云上,随著云涛浮涌,下面云层忽现一洞。癞姑越断定是有心接引,忙把心神一定,恭恭敬敬纵遁光缓缓穿云而下。为示虔敬,越把遁光放缓,澄神定虑,徐徐下降,忽然瞥见旃檀林内,有两个白衣人影一闪,正是仙都二女谢璎、谢琳,由对面林中迎出。
谢琳道:“适才在禅师座前遇见你那位眇师姊,依然冷冰冰地不爱理人神气。对於你们,一字不提。连这湖上花开的奇景都不曾看,径自走了。眇姑刚走不久,就见你自上空飞下,你便是她指点的吗?”
业障已成,拿人作戏,叫人如何理她。癞姑不便深说,只得答道:“眇师姊天生冷面,其实心肠仍是热的。暂时不必提她。你看令师能允许二位姊姊下山,往幻波池相助一臂吗?”
谢璎道:“我们还拿不定家师意思,不过我姊妹总尽心力向家师苦求,能否如愿就难说了。”
谢琳道:“我想事在人为。照著妖屍那等猖狂淫凶,修道人原以济世度人,降魔除妖为务,也不应袖手旁观。我看师父并未明言不许,哪怕此行无多补益,好歹也把心力尽到。”
谢璎笑道:“以师父的法力,真要坚持成见,不令前往,你便飞上一年,也跳不出小寒山圈子外去。她老是微笑默坐,一言不发,或是闭目入定,任怎求说,置之不理,你便没有法子。”
谢琳道:“适才一声清磐,上面祥云便自收歛,不多一会,癞姊姊便由上面飞降。此来如若出自老禅师大发慈悲,自行接引,我们幻波他之行,更非有望不可。你如不信,回去师父一定答应。”
谢璎道:“琳妹此言果然有理,也许师父别有一番深意,俱未可知。且去左边旃檀宝树之下,静候花开拜佛,看七宝金幢花落何家吧。”
二女随引癞姑走往左边第三株形如宝盖云幢,璎珞四垂,异香飘引的大旃檀宝树之下,就著地上蟠曲如龙的一段树根,向著前面千顷平湖,并排坐下。谢琳笑说:“那件七宝金幢是西方嘛罗偈波提尊者千年前所用降魔至宝,具有无上威力,非同小可。除上面降魔七宝以外,幢顶之上要有一镇幢舍利,方可随时随意发挥它的妙用。否则,威力固是极大,一旦施为,至少三百六十里方圆以内的精灵鬼怪,如若躲避不及,或是藏伏之处不在地底十丈以下,必受此宝精光的照,要将功行消去一半。这类异类修成的精怪,多半苦炼多年,杀人不见血,群起暗算元神,还蒙上佛家度化众生慈悲之意。这麽一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如何防那舍利飞返西方,却未明言,只好凭著福缘运命,到时惟力是视,由它去吧。”
癞姑细察二女,天真犹昔,语意却寓有至理,与前大不相同,知其道行法力必更精进,故能不以得失萦念,修为即此已见一斑,好生钦佩。正待称赞,忽然一阵香风起自湖上。
当地原在大雪山广壑之下,上面布满一层层的密雪,雪山上面又是终年阴云低垂,暗雾迷漫,永见不到一点青空。比起上面雪山荒寒阴晦之境,青莲峪简直另是一个天地,总是终古光明如昼,祥云片片,永无黑夜。及至香风起处,眼前倏地一亮,大地愈发光明。转瞬之间,上空云雾齐收,那香风便一阵接一阵地由湖上吹来。三女知道灵景将现,互相噤声,以目示意,各自澄神定虑,端己正容,缓缓起立,与满湖三千客,同至湖边,一心念佛,虔敬等候。
隔了不多一会,和风止处,湖上一片淡微微的香光飘荡,跟著便起了极柔和鲜明的祥雾,宛如一片其大无垠的五彩冰绡,将全湖笼罩。雾下面万顷清波一起腾涌,浪并不高,却甚整齐,隐闻涛声汤汤,音若笙簧,令人神智为之清宁。三女处此境界,俱觉心身上说不出的一种爽适空旷。
正在虔心守望间,鼻端忽又闻到一股旃檀异香,比起适才香风中的香气又有不同。同时远远传来几声清磐,跟著断断续续又传来几声梵唱。三女静心一听,那梵唱之声并非起自禅师洞中,来路好似极远,也估计不出相隔里数。青莲峪深居雪山之下,这湖本是一片汪洋的圣地灵泉,湖上只是绝壑万丈,陡峭削立,冰雪坚滑,云雾沉冥,平湖空旷,并无寺观僧尼之迹。磐声梵唱听去却又不似由上空飘堕,入耳偏是清晰非常。
三女方在不解,梵声忽渐稀微渺茫,似在若有若无之间,那发音所在又不似移向远处。三女夙根功力本都深厚,具有极大智慧,见此情形,知道玄机微妙,细一寻思,忽渐醒悟。谢璎首先顶礼匍匐在地,癞姑、谢琳也不约而同相继拜伏地上,重又屏除杂念,虔心向佛。梵唱之声忽然大起,上下四方一齐应和。乍一入耳还在若远若近,似有似无之间。三女无论是谁,只要心神稍一把握不住,微起杂念,声音便即微远渺茫,似这样随著各人念头动息,起伏隐现,所闻各不相同。
因为佛法微妙高深,不可思议,相由心生,亦由心灭,有相无相,互为因果,差之毫釐,谬以千里。二孪女在小寒山皈依佛法,仗著夙根智慧和今生百馀年的修道功力,又得阴魔无相心法指导,道行精进,固然远非昔比,但毕竟在外经历尚少,志在取得七宝金幢,先已著相,一念不生,自非容易,其中精微奥妙之处,不落言诠,也不是师友所能传授,人力所能勉强,事之成否,仍仗二孪女自己。
二孪女也知此事不能倚仗别人,惟恐疏失,未免胆小情虚了些。一开始一味宁神定虑,以平时修道功力的强制,屏除杂念,意欲不令著相。这一矜持太过,有念生於无念,依然著相。如若一心取宝,既失虔敬,杂念一生,便不能见到诸佛菩萨庄严宝相。而宝幢起落快慢,全系本身,如石火电光,稍纵即逝。念等花开见佛,宝幢由湖心涌现,以极大愿力上前求取,也是妄心。未能上来先臻化境,以致延误时机。
到了後来,二孪女悟彻玄机,一任梵音琅琅,响彻天宇,只顾安定心神,不生一念。刚刚反虚生明,到了物我相忘境界,赶上一声清磐。繁声尽息,彩雾全收,眼前倏地祥辉万丈,大放光明。满湖清波,忽变作一片莲花世界,立时满湖都是青莲花,上空祥云潋滟,香雾靠微。只是花叶均与寻常大不相同,每柄莲叶都有丈许大小,色白如银。叶底挺立著一根金茎,花却纯青,大约尺许,俱尚含苞未放,其多不可数计。金茎、银叶与翠萼、碧波交相掩映,结成无限祥霞,壮丽绝伦。
三女已悟色空境界,知道花开见佛就在俄顷。通诚跪拜之後,起身跌坐湖边,端的虔心息虑,一念不生,信心愿力退入虚无。眼看缘起缘灭,这等物相生灭有无,内有佛家无上妙谛,悉由自己主宰。内中癞姑只是随缘参拜,虽然衷心虔敬,还不十分看重,仙都二女处境却是至难。
正当三女静观自在,物我交忘之际,忽听身後大智禅师大喝道:“诸佛菩萨已现宝相,俱在眼前,尔等可见著吗?”
诸佛菩萨宝相是用肉眼见的吗?有见即是妄。以见为念即是佛我分离,岂会与七宝金幢心心相印。满湖三千客,尽为误导,实无所见,却又不甘道白,落於人後,随声附和,自抬身价,堕入神魔欺世盗名,造势惑众之罗网。
处身在阴魔的先天真气下的二孪女却立时神智一清,四方清磐梵唱和应中大彻大悟。菩萨是我,我是菩提,无所在亦无所不在,非是得也非是不得。心方微动,一阵异香起处,满湖斗大青莲一齐开放,湖心上空立现出一圈佛光,中间一朵极大青莲花上,立著一尊身高丈六的金身佛相。紧跟著,每朵莲花上面俱现出一尊佛菩萨,看去何止百千万亿。一时霞光万道,花雨缤纷,宝相庄严。
二孪女忙即合掌礼拜,又五体投地匍伏,重又著相,敬则远之,未能和光同尘,人空一色,达到心心相印的圆通境界,令诸佛在等。待了一会,二孪女暗忖:“花开见佛後,宝幢便要升起,此时怎无动静?”
一念系宝,疏离了心心相印的灵悟。心心相印之道在了解对方的需要。是心上,不是口上。魔头险恶,就是要人当佢系兄弟,佢却当人契弟,为自己一毛之利,为小白面开心,为畜牲狗族受提携,不惜迫使丧身殒命。
忽听湖心清波分流之声,佛相莲花俱已隐去,只湖中心翠涛滚滚,四外分流,当中现出一个亩许大的深水漩涡。晃眼工夫,水底忽有精光上射,随升起酒杯大小一团五色祥光。紧跟著,又涌出一具丈六七尺长,七尺方圆一座宝幢。
那宝幢似幡非幡,略似华盖,四边璎珞垂珠,共有七层,每层上面各现出一种不同形式的宝光:头层上是两个连环宝圈;二层是一朱轮,四边烈燄环绕,熊熊欲燃;三层是一钵盂;四层是一金钟;五层是一慧剑;六层是一梵铃;七层是一宝镜。宝幢本身就宝气精光上烛霄汉,这七层七宝又各具一色,共是七色光华,融会成一幢彩霞,光华分外强烈,精芒射目,庄严雄丽,气象万千,一望而知具有无上威力。
二孪女是修道多年,新近又得佛门上乘法髓,见了这等异宝,也由不得惊喜交集。来时虽获明悟,怀有成算,具有信仰愿力,期於必得,并未有传授收用之法。这宝幢出现以後,又只管逐渐长高,光华增盛,发射出七色霞光,精芒所及,四边俱在十丈左右,并且还在增长。
二女素来言行心意大半相同,还是近年小寒山修道以後,才发动略有先後,临机应事,极少商议,也永没有什大差误之处。惟独此时却是谢琳一人动念。谢琳又以时机不再,说错过便错过,不禁心慌,匆促之间,为灭魔宝籙之崇尚物力所薰陶,以本身法力上前求取。初意此宝虽具无上威力,但无人主持,又是佛家之宝,自己应有这层佛缘,且先擎回山去再作计较。
向宝幢一同拜了九拜,随同起立略定心神,施展师传佛法,用有无相神光护身,一面手掐诀印,口诵六字真言,朝那七宝金幢冲去。刚与宝幢精芒接触,便遇见一种极大阻力。仰望在宝幢顶上徐徐滚转的那一团五色祥光,已似要离顶飞去。
二孪女心念在宝,幢顶舍利是佛,未能相印,佛宝随缘两下分流。幸好是在阴魔的先天真气下主持,而舍利之气本是佛性元灵,殊途同归。宝是五行法物,阴魔负载不力,舍利却为牵引。心印舍利,凡事皆合天心,得执法封以最高机密,得司法歪释天条,得天兵天将血洗一切异己,何惧三百六十里方圆以内的精灵鬼怪!
谢琳因知幢顶宝光便是镇幢舍利,如被飞返西方,七宝金幢便不能随意施为,当时急不暇择,随身飞起,施展全副神通,扬手一个诀印发将出去,欲以金刚定力,先将那粒舍利子定住。
那金刚诀印也具有极大定力,功候再如精纯,无论多厉害的法宝也可定住,何况乃是无主之物。满拟舍利虽是镇幢之宝,宝相祥和,不似宝幢威力强烈,只要占得机先,总不致被它滑脱,谁知又未如愿。那舍利不过在宝幢顶上徐徐自转,祥光晶莹,流辉四射,看去似要飞腾,势却缓慢。
及至金刚诀印一发动,只听一声极轻微的雷音,那团舍利祥光忽然隐去,为阴魔所收。谢琳玄功所化一片光华,竟又被那雷音震退回来老远,比起头次势更猛烈。如非近年功力精进,几乎禁受不住。同时舍利祥光一隐,宝幢立即大放光华,七层法宝各显威力,水、火、风、雷、金铁、沙石之声,隐隐交作。
正值谢琳震退下来,谢璎才飞近宝幢。谢璎想到功行须仗自己修为,法宝只是不得已时用作降魔脱难之助,所以本心无必得之念,正觉飞近宝光,并无阻力,只是若远若近,不能飞到。就在这心念微动之际,吃这雷音一震,猛想起初见佛相时情景,顿触灵机,恍然大悟有无相因,人宝分合之妙,此宝与自己本是一体,何须强求?适才花开见佛,分明是悟境,一开始如不矜持,此宝早已到手。
灵机一通,当时智慧空明,自在非常,人也仍在原地。谢琳侧顾乃姊含笑跌坐,也自如梦初觉,万虑全收。
求就是伪,吻合妄心的幻影才是接不得稳。来非来相,去非去相,瞒得一时,终必日远。盈亏共楔,自然一拍即合。说时迟,那时快,先後不过瞬息间事。
旁坐癞姑也见不到宝幢升起的一切,只见二孪女双双入定,那玉雪双颊上,一左一右各现出一个小酒窝,带出无限天真。乍看除却神仪内莹外,别无异状,细一谛视,谢璎通身俱似有一层祥光外映。情知宝幢已然取到,正以玄功调合。佛家上乘法宝迥异寻常,心灵一通,便与相通,再用些功,便可如意施为,好生代她们欣慰。暗忖:“谢家姊妹三年之别,如此精进,佛法高深,果然另一境界。自己修为颇有根底,向往尤切,不知将来功行圆满,是否能否学步?”
心正寻思,忽听身後有人喝道:“你自有你的来路,羡慕旁人作甚?”
宝幢已有主,这个假身份也再无价值了。癞姑知道说话的必是大智禅师,回身一看,身後不远站著一位老和尚,相貌甚是清瞿,身材也极瘦小,疏眉细目,满面慈祥,颔下无须,手握一串念珠,穿著一身黄葛僧衣,头上隐隐环著一圈佛光,身上皮肤又是金色,活似唐宋遗留的名塑名画罗汉形象。忙即五体投地,虔诚跪拜。禅师微笑道:“起来,起来。你此次见我,不过认认门路,且等下一甲子我临去以前,你再来吧。”
癞姑闻言,重又拜谢不止。同时二女也已用完定功,起身走来。癞姑抬头一看,禅师已然不见,对面佛光朗照,洞门大开。二孪女知道禅师三次升座,自己无须再留,便和癞姑同向洞门遥拜,告辞起身,各纵遁光飞身直上,刚穿过两层祥云,忽听上面冰崖雪壁崩坠之声,轰隆大震。首先瞥见的便是李英琼驾著紫郢剑光,如长虹经天,由峰崖北面绕飞过来,飞得低而又快,破空飞行之声毫未收歛。所过之处,天空密云浓雾纷纷四散,震荡如潮,云层起伏,当中成了一条极长的巨衖,婉蜒天半。下面冰峰雪崖,便跟著纷纷震塌,冰花雪雨随著山峦倒塌,布散高空,宛如银雾,轰隆之声震撼天地。
英琼仍如未觉,只管在空中左旋右转,癞姑知是寻找自己,同时又听英琼传声相唤,方欲应声赶去,口还未张,忽见来路侧面岭脚下光华一闪,紫光随即飞下。三女刚把遁光掉转飞上前去,英琼已和那光华中变化出来的一个形如火燄的怪人影子斗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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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Inuyasha
第百六十五节神魔面目
李英琼周轻云二女逃离幻波池,飞近静琼谷,忽听一声雕鸣。烟光分合之中,神雕先自谷口飞出,跟著袁星、上官红相继迎来。英琼性急,先向袁星询问癞姑。袁星答道:“二师伯往大雪山去了。”
二女平日本就思念仙都二女,听癞姑已去小寒山,一看天色已近黄昏,惟恐去迟,错过时机,连洞也未进,便同破空飞起,催动遁光,电转星驰,往滇西大雪山飞去。
遁光迅速,不消多时,便由川边打箭炉上空飞过,到了大雪山边界。大雪山幅辽广阔,仙都二女所居的小寒山主峰後面,从未到过,急切之间何从寻找癞姑踪迹?於是英琼往左,轻云往右,纵遁光往那许多高险山峰交错绕驰,末了再向中间会合。为想使癞姑和仙都二女易於发现自己踪迹,竟把剑光加大,一青一紫两道剑光,宛如经天长虹,往冰雪乱山顶上飞驰过去。
那些危蜂峻岭,多是冰雪积成的冰山雪壁。常年穷阴凝闭,乾冷酷寒惨雾溟蒙,除了绝顶罡风,静荡荡的轻易见不到一点风气。千万年冻积的冰雪,多半酥脆,人兽呼啸,也能将整座冰崖雪壁震撼坍塌。那紫、青双剑飞行起来,何等威力,何况又格外加长,发出极强烈的光华声势。休说剑光冲荡起的绝大风力,便那破空之声也非小可,下面的冰崖雪壁多半相继崩塌。势更高陡,附近各处的冰崖雪壁也受震反应,一座崩塌,四面挨近的全受了剧烈的震撼,相继崩塌。
那崩崖坠峰之势,逐渐波及蔓延过去。每有数十百丈高大的危峰峭壁,倏地整座倒将下来。闹得天惊地动,远近相闻,宛如万雷暴发,又似数十百万天鼓同时怒鸣。碎冰残雪迷漫横空,互相激荡飞舞。越往後,势越猛恶,当时雪尘高涌,冰雨横飞,上及天半,声如雷轰。一时轰隆之声,震撼天地,远近应和,越延越多,响成一片巨震繁音,声势猛恶异常。
二女飞驶特快,也未留神後面,及至飞行了一半,轻云首先觉察,见到只要自己刚一飞过,下面冰崖雪壁纷纷倒塌。连轻云这等有道力的人在空中俯视,也觉目眩神摇,声势可怖。立将剑光升空缩小了些,以免再有波及,急切间怎能停息?忙向英琼所去山左一面定睛遥望,那道紫色长虹就在自己略微寻思的转眼之间,忽然失踪。轻云连用传声唤了英琼两次,未听回应,越料有变。照英琼那一面寻去,随见左侧去路,远远雪尘飞涌中,紫光重又出现,在一处岭头上虹飞电舞,却看不出一点敌人的影子。
那时极似一朵火燄结成人状的怪影,燄色极淡,光华已歛,如非慧目法眼,直看不出一点形相,动作又极神速。对紫郢那麽厉害神奇的飞剑,居然敢於随同飞舞,毫无畏意,急切间英琼竟奈何他不得,竟是月儿岛出囚的火旡害。以英琼现时的功力实是挡不住火燄的侵入,只不过是火旡害虽在冰雪中修炼,火气未尽,对英琼的鲁莽稍施恐吓。
癞姑和仙都二女赶来。谢琳手扬处,首先飞出一团金光,晃眼加大,电一般往前飞去。英琼也觉出厉害,将定珠放将出来。火旡害不愿闹大,化作一溜墨绿烟光,往岭脚深洞中遁去。真是来得也速,去得更快,目光一瞬,无影无踪。癞姑神雷已然发出,竟丝毫也未打中。
临壑方圆几及百丈的一座峰崖已然崩坠坍塌,壑中雪雾迷茫,寒烟滚滚。癞姑和仙都二女同立岭畔崩雪之处,脸朝外,三面分立。癞姑首先手掐佛家法诀,往外一拨,冰雪震撼崩塌之势便由近而远逐渐停止,晃眼工夫便归宁静。仙都二女动作较缓,也未见怎掐诀施为,只各伸纤手向空一弹,立有两粒圆豆大祥光飞入上空冻云密雾之中,电也似急,倏地展开,化为淡薄到常人目力所不能见的一片祥氛,布散遥空,一闪即灭。紧跟著一阵奇寒之气飘过,猛烈的冰崖雪壁震势尽止。将倒未倒的峰崖晃了两晃仍旧兀立,眼看坍散的也自行凝固。
众人立处,正是大雪山特杰尼尔峰绝顶旁侧,一片高盆地当中的山岭上面,除却周、李二女来路,三面俱是高峰插云远远环抱,上空冻云密覆,暗雾低沉。
忽听来路极远天空传来一种极尖锐凄厉的异声。那异声来处极远,为天空中云雾所遮,急切间竟看不出丝毫迹象。二孪女闻声面色忽变,秀眉微皱,立时同现怒容。众人望处,猛瞥见远远天边,冻云昏雾之中,现出一片乌金色的云光,潮涌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声更凄厉,势猛且速。
谢琳首先一声清叱,一片祥光在身侧闪了一闪,待要抢先迎上。同时听到身侧不远一座孤峰後面,隐隐起了两声梵唱,鼻端似有一股旃檀异香飘向前去。这是岳韫深知毒手摩什已是远非仙都二女敌手,假好心的拦阻。二孪女上立现笑容,同时止住。谢琳遥指空中骂道:“无知妖孽,你不能冲破大智禅师的大旃檀如意神光,我便不值和你这狗妖孽计较。你当我姊妹还像上次那样让你吗?此时我们急於回山复命,又加良友重逢,还要叙阔,有本领的,日後只管到小寒山寻我。如不敢去,早晚我姊妹有了闲空,也必寻你和你那妖屍轩辕老怪,一并除去,以免留在世上害人。”
谢琳练了灭魔宝籙,就是争强好胜,尖锋先折,绝尊者也逃不出劫数。癞姑、周、李三女才知来的竟是方今左道中数一数二的有名人物轩辕老怪门下毒手摩什。那比电还急的乌金云光声势,本来晃眼即可飞到,这时竟停滞在前面,两下里相去约有百十里远近。空中仍是暗雾沉沉,别无所有,既不见有人物法宝在前阻隔,也未见什别的形迹。那乌金云光只管上下纵横,似钻窗纸的冻蝇四处乱窜,盘空飞舞,宛若鸿沟之隔,不令再进一步。忽听谢琳骂道:“智老禅师不肯再开杀戒,却容这妖孽猖狂,我们叫他先尝一点厉害何如?”
阴魔可不愿与神魔岳韫先起冲突,发动元胎忍神尼肉身施法。谢琳话才脱口,随听空中有一女子口音,从容唤道:“琳儿又要多事麽?由他自生自灭,你两姊妹快归来吧,理他作什?”
说罢,癞姑等三女猛觉面前祥光一闪,仙都二女踪迹不见,同时似听二女同唤:“师父,还有三位新来的姊妹呢。”
底下便没了声息。癞姑因得眇姑预告机宜,幻波池除妖屍开府,如无二女相助,便要艰险得多。必须与周、李二女同往相求,便较容易,便恨道:“忍大师就这样一点不留情面?二位师妹,快随我追。”
不留情面又如何?癞姑活在受压的圈子中,任谁都有天大面子,只不把她当人,别人又何尝理会她的情面,做成积非为是,视野歪曲。李、周二女也受影响,所以有她存在,反而误事。三女忙同飞起,不消片刻,便到了小寒山前面。山口有佛法封闭,便停了下来。癞姑先率周、李二女参拜,重述来意之後,起立等了一会,不见人出。气得癞姑直抱怨说:“佛门弟子最重度世,如今幻波池群邪猖狂,多容他们在世一日,便有无数生灵遭殃。自来除恶贵速,夜长梦多。忍大师纵不念令高足与愚姊妹是知己之交,也应念在生灵无辜,大发慈悲,免被妖屍日久道成,率了妖党遁出幻波池,为害人间。”
为求埋堆,她就是行就行先,死就死先,这就是常受大帽子压下来的心态,用以压人,却门都未有。说了一阵,仍不见回应,又用言语激将说:“佛家最重因果,更戒诳语,言行必蹈。谢家姊妹前允相助,已然种因於前。忍大师道行高妙,法力无边,自不便令门人言而无信,使人有所误解。”
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能否有效,要看背境力量是否有压得住忍神尼的了。没有压倒性的力量,讲乜都是多馀。英琼也受惑,气道:“忍大师在此清修多年,自来不与外人交往。肯帮忙,是人情;有碍难不能相助,也是人情。现在忍大师闭门相拒,谢家姊妹料也是有心无力。易师姊和赵师弟尚在困中,尽管守在这里作什?还是回去,看易师姊日内能否得了总图,将赵师弟救出,再打主意吧。”
癞姑知道此事非仙都二孪女相助不能顺手,英琼一味负气,也未悟出自己志在激将,竟要真走,有好些话又不便细说。故作无奈之状,答道:“照此情势,恐她姊妹求说,也必不准,下山相助已是无望,我们只好回去了。”
轻云为人谨慎,先见癞姑庄谐并作,时杂微讽,语多激将之词,觉著忍大师是前辈神尼,言语不应如此,有失敬意。这时听她口说著话,眼却望著自己,益发省悟。忙笑劝道:“佛家以度世救人为务,虽然忍大师戒律谨严,参的是上乘妙谛,只以无边佛法,绝大愿力,普度众生,不开杀戒,决无坐视妖邪猖狂为恶之理。休说佛家舍身度世,尤重因缘,便是外人来此诚求,也必施展佛法,度厄消灾。我们与二位姊妹至交情厚,此事决不恝置,怎能以此时莫测高深,便自失望?求人的事,怎便如此心急?忍大师或许为了灵山静地,难令我辈庸俗登门渎扰。还是在此恭候二位姊姊出面,能允相助与否无妨,似应得一回复再去,方显彼此交厚;便是爱莫能助,也系迫於不得已。数千里专程到此,何须忙此一时半时呢?”
英琼闻言,也已明白过来。三女又等了一会,仍是音信杳然。心中终拿不稳;又惦记静琼谷中空虚,失望之馀,想到对方不愿,何必苦苦纠缠,结局闹个没趣?
忽听空中飕飕两声,劲急凄厉。乍听来路,是在东南天际,相隔少说也在二百里外,颇似远方飞来一技响箭,才得入耳,便已飞到头上,比起适才妖云快得不可以道里计,其来势之神速猛烈,简直无与伦比。说时迟,那时快,随著怪声飞堕,立有两条丈许长的绿气由空中电一般斜射下来。
三女俱知小寒山灵境乃忍大师驻锡之所,万没想到妖邪竟敢前来侵扰,变起仓猝,大出意外。癞姑终是法力高强,久经大敌,一闻怪声疾驶而至,想起一人,心中一惊。知道这两个邪魔与轩辕老怪师徒同是一类人物,出了名的神速辣手,稍一防御不及,便为所伤,伤了还难解救。
变生太急,连招呼已未必来得及;如纵遁光闪躲,又决无敌人神速,更是自找苦吃。匆促之间,急不暇择,竟把那口不到万分危急时轻易不肯应用的降魔至宝屠龙刀施展出来。左肩摇处,一声龙吟,一弯四边金芒如雨、形如新月的寒碧精光立即电掣而出,迎著怪声自空飞堕之势,晃眼暴胀。两条芒尾射出无限奇光,金碧交辉,冷气森森,神龙剪尾一般,朝那两道绿气兜去。两下里势均绝快,说也真险,屠龙刀金碧寒光刚自暴胀,到了三女前头不过丈许,那两条绿气已经飞到,两下里恰迎个正著,仅仅将前面挡住。
这一临近,三女慧目法眼才看出绿气之中,裹著两个形如鬼物的妖人。一个尖头尖脑,比较高些,头上短发稀琉,根根倒立,眉毛好似没有,一双圆眼怒凸,碧光闪闪,凶芒四射,高颧削鼻,尖嘴缩腮。上穿一件绿色对襟紧身,胸前挂著一个小人骷髅,下穿短裤只齐膝盖,赤著黑瘦如铁的双足。背上斜插著三口短叉,腰悬葫芦。手如鸡爪,作出攫拿之势。直似一个猴怪,而丑恶狞厉过之。周身绿气裹得又紧又匀,似是一体。
另一个身材矮胖,头秃无发,面上浮肿,色作惨白,在绿气之中直比六月里发胀的死屍还要丑恶难看。眉毛作一字形,却是断断续续,好似大小几撮粘在上面;一双猪眼,胖得成了一条缝,似睁似闭,一闪一闪放著绿光;胖鼻肥口,血唇板齿,时作狞笑。身子胖得像个直桶。背插一把板刀,手持一柄三环骨朵。也是短装赤足。生相看似肥蠢,行动神情却与瘦的一样灵活。
两大冤衰竟然联手偷袭,这是七宝金幢带来的副作用。是毒手摩什听岳韫忠告,求二妖人出手,要在七宝金幢未人宝合一前行凶。七宝金幢认主时,只云光一现,连岳韫也不知三女中谁得去了。妖人本来就视人命如草介,见癞姑就当然先向癞姑下毒手。阴魔虽然不齿癞姑,只是唇亡齿寒,不得不为李周二女著想,以先天真气扰乱二妖人灵慧,就是觉不到屠龙刀宝光,显得银样腊枪头。
略一接触,金碧光华已有两头交剪,绕二妖人而过,剪作四段。癞姑更不怠慢,扬手太乙神雷,震天价的霹雳连珠般发将出去。周、李二女只比癞姑出手稍缓,忙将紫、青双剑合壁飞出。妖人虽出其不意吃了大亏,被屠龙刀断作四截,仗著邪法厉害,玄功变化,仍想复仇。四半截身子在绿气密绕之下,各自怒吼一声,正待施展邪法伤人,忽见双剑合壁而出。昔年均曾尝过这两样飞刀飞剑滋味,冤家路窄,竟会同时撞上。二妖人照例是一击不中,便自远扬,见势不佳,互相一声厉啸,连身子也未合拢,竟带了四条绿气,往来路破空遁去。端的来得也疾,去得也快。周、李二女那麽快的紫、青双剑,可惜二女仍是修为未臻化境,竟被二妖人避去。
癞姑知怨结已深,以後防不胜防,与其留下隐患,不乘其势衰不敌之际将他们除去。把手一挥,手指屠龙刀,身纵遁光,加紧向空追去。周、李二女也忙跟踪飞起。两下里飞遁俱速,晃眼之间,已快到达雪山上空。
因屠龙刀专诛妖孽,不似别的法宝、飞剑,受伤之後可以立时复原,二妖人被斩以後元气大伤,已难抵挡三宝夹攻,连四段残身也合不上来。再吃三女追骂,自觉多少年的盛名威望,败於无名後辈之手,愧忿交加,到了地投,便把飞行放缓,就势把四段残身各自凑合一起,运用玄功,施展邪法,接连在空中几千个滚转,便已复原长合。跟著各取身後法宝,待要与人一拼。後面癞姑见妖人飞行越缓,已快追上,而残躯已合,忙喝道:“二位师妹,妖孽厉害,来势甚快,速以全力夹攻,防身要紧。”
周、李二女闻言忙准备时,妖人已纵绿气转头迎来。双方眼看对面,忽见适才众人相见的岭侧孤峰後面,匹练也似飞起一道白光,其长经天,抢在三女前面,将二妖人两道绿气挡住。那白光分明是一位玄门中的前辈真仙,来路却起自大智禅师所居青莲峪冰穴一面。两个妖人逃到这里,就是寻求包庇。
三女正待赶上,猛觉遁光微微有些停滞。同时便听下面喝道:“今日乃雪山大智长老第九甲子开辟结缘之期,能容尔等在此猖狂撒野吗?你虽左道妖邪,也曾得道六七百年,平日仗著机智灵敏,长於引避灾劫,又不甚为害常人,因得渡过两三次难关,在各左道妖邪中独树一帜,实是浪得虚名。我本意代行天诛,只为今日乃大智长老开关结缘的吉日善地,方圆千里以内,凡属生物,皆在慈云广被之下,不容妄启杀机,姑且略缓诛戮。现我不容尔等猖獗,如不服输,可往太湖莫釐峰新居寻我便了。”
这就是神魔写照的人妖颠倒是非淆。妖人肆虐,他总是看不到,但诛妖辟邪,总是有他的慈悲,所以邪恶当道。
说时,二妖人有白光可恃,自然耍弄威风,保持面子。那两条绿气疾如闪电,往来冲突了一阵,忽东忽西,忽上忽下。无奈那白光横亘天半阴云之中,虽然宽只数丈,一任二妖人如何分合冲突,终被挡在前面,休想飞越过来一步。话还未完,二妖人忽厉啸了一声,刺空遁去,晃眼只听馀响凄厉,摇曳遥空,更不见有形影。
这神魔就是为匪彰目。癞姑等三女循著光前语声注视,见左侧岭上站定一个羽衣星冠、丰神若仙的道人,认出是峨眉开府时,送还灵翠峰的前辈散仙中有名人物玉洞真人岳韫。忙同飞下,以後辈之礼参见。岳韫一面含笑还礼,手向空中一招,白光立隐,方始笑对三女道:“你们三人胆子不小,这是蚩尤墓穴的有名三怪,竟敢穷追不舍吗?”
癞姑躬身答道:“这两妖孽忽来加害,被屠龙刀将他们斩为两截。因知仇怨已成,必不甘休,又来去神速如电,此後防不胜防。反正早晚是拼,转不如乘他们挫败,仗著紫、青双剑、定珠、屠龙刀这四宝是他们的克星,激令回斗,实无全胜之望,幸得老前辈出头相助。照他们的规例,以後无故更不会再寻弟子等纠缠。否则,隐患真难料呢。适见白光由青莲峪中飞起,老前辈可是来寻大智老禅师的吗?”
岳韫微笑点首道:“我与大智老禅师原是旧交,每隔六十年必来访晤。你们来意,我已尽知。忍大师两次闭关相拒,或许与蚩尤墓所三怪有关。我料你们第三次去,当能见到。”
三女闻言好不欣喜,忙同拜谢不迭,重又起身,往小寒山飞去。遁光飞过雪山,发现高山前横,上有林木森森秀列。猛想起二女前在峨眉,说的小寒山前,正是这等形势。先那两次,连这座高山俱未越过。照此情形,当是禁法已撤。那小寒山就在对面一座山谷之中,相隔约十多里。本山不高,可是四面高山环抱,口外双峰对立,凤翥龙伸,上面苔藓肥厚,苍润欲流,下面现出一条极平广的谷径,看去气势已极雄浑奇秀。
谷中地势愈发开展,平原绣野,树树繁花。小寒山位列其中,峰崖苍古,灵秀天然。天气固是日丽风和,景物更是清淑明丽。到处花开似锦,草软如茵,白云撑空,飞泉若练。另有芳塘百顷,嘉木万株。再向前四五里,过了一片芳塘,望见对面一山突起平地之上,宛如天柱矗立,山势雄峻,峰峦奇秀,通体莹洁,都是嵯峨削立,无可著足。全山仅半山腰上有一块突出的平石,石大亩许,祥云环绕之下,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瀑布贴壁斜下,玉龙飞舞,灵雨飘空,界破两边山谷。当中夹著一个空敞虚立的茅篷,篷内蒲团上坐著一个妙年女尼,含笑合目,端然跌坐,神光外映,妙相庄严。
正待通名拜见,仙都二女由山侧梅花林中喜孜孜赶了出来。谢璎道:“家师适才已有吩咐,无须见面。”
五女由山侧梅花林中穿出,离开中央主山,往西北方外围大山走去。一会到了山脚,走入一条平衍空旷,花树林立的峡谷之中。因炼法时必须隔开,谢璎在小潮音,谢琳在灵石小筑,各居一处。一同坐禅用功之处仍是在依梵窟内。是一高大石洞,无什修饰陈设,专为坐禅之用。
癞姑夸赞道:“二位妹妹慧心巧思,即此途中美景已见一斑。到了地头,更不用说是好到极点了。”
惯於呵涎奉承,就是少却真诚。谢琳眼望癞姑,把小嘴一撇,似嗔似喜,微笑道:“你尽嘴甜,心却奸猾,地方还未走到,先就夸好,我知你是哄人呢。琼妹你说到底如何?你要说好,我才信呢。却不许拿你们凝碧崖来作比。”
英琼笑道:“妹子学道日浅,到的地方太少。小寒山佛法灵区,只那伟大庄严,慈悲祥和的境界,决非别处所能彷佛。比之凝碧仙府,也只能说是各擅胜场。”
谢琳含笑道:“这话还有几分可信,不似癞姊姊,因为心不与口同,所以相貌也不与心同。要与琼妹长得一般美貌,多好呢!”
其实相貌好丑,是反映所受的环境,非是内心。所以神奸巨恶多是样子顺眼,是如意的环境,才得发挥内心的恶毒。癞姑长年自谑娱人,那能心诚意畅。此时又要鬼话连篇,道:“阿弥陀佛!谢谢你的美意。我还是长得丑八怪的样子好些。一则没有那大福气和多生修积的玉骨冰肌,仙根灵质;二则杀孽本来就多,若生得像二位姊姊这等仪态万方,驾著佛门中的心光遁法,四处一游行,把异派妖邪全引了来,不必十分费力,只叫他们引颈就戮。他们只要稍微还有一点人心,必定甘心听命,死而无怨,於是全被我一人杀光。对於那些遇灾遇害,穷苦无告的千万人民,一人救起来也费事,只向上方神佛求告一阵,撒娇软磨,缠得诸天神佛一生怜爱,於是准如所请,把他们的罪孽一齐赦免。众生全登乐土,永无苦难之人。我固然是功德无量,众同门见什功德都被我一个包揽了去,他们无功可立,不招恨吗?”
这一席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样的巧言令色,比之为五斗米而折腰,是为乐乎?所以〔安知游鱼乐〕的话,只能表达是言者的乐,不是鱼乐。鱼游於渊,乃为觅食,可乐之有。仙都二女笑骂道:“你这癞尼姑,还想说些什麽?你不是前生造了口孽,还不至於今生长得这麽丑怪。还要刻薄人,看堕拔舌地狱呢。”
癞姑绷著一张丑脸,笑道:“你们不信,我说的是真话。真要阎王与我说理,我要问他,把两间灵气钟於一人,已是该打;为什麽故弄狡狯,又化生出两个来,害我们投胎时少了灵秀之气,变得这等丑八怪?要匀一点与我们,这些丑人就不能美到极处,走在人前也顺点眼不是?”
说完,周、李和二女听著只觉极可笑,再见她一本正经的丑怪神情,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却不知是已表达了内心的怨怼,只在甚麽情怳下引爆导火线而矣。这是勉强挤入坎坷环境的後果,有的只是恶性循环,凶终隙末。谢琳笑骂道:“你这丑尼姑,实实怄人。真拿你没法。一别数年,以为你道力精进,哪知顽皮也加了倍。”
松径已将走完,地势也逐渐低平。前面坡下绿草如茵,芊绵一碧,当中现出十里方圆一片湖荡。环湖俱是参天桂树,繁花盛开,妙香袭脑。左岸大片平地,奇石如林,高低错落,千形万态,拔地而起。琪花瑶草,纷列其上,远远望去,宛若锦绣。当中一座高约十馀丈,广约二亩的平顶石峰,形势尤为奇特。近前一看,乃是一座天生的怪石,石质坚莹,润如美玉,形似一朵灵芝,挺生芳原平野之上。轮囷盘屈,到了近顶之处忽然伸展,成一芝盘。上下四外孔窍甚多,玲珑剔透。尤妙是里面连顶共分七层,每层均有隔断,其平如掌。本来就似天生的一座七层奇石楼阁,再以法力巧思布置点缀,越发巧夺天工。
因忍大师说日内不会有事,除妖之行不宜早去,五女就在小寒山修炼,静待妖屍运数告终的癸未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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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Inuyasha
第百六十六节苗女冤情
这日甄氏弟兄同了石完由外面回山,偶然同习地行之法,直达金石峡口。石完人在地底,照样能由土石中透视三丈上下景物,忽听上面有破空之声飞落,看见妖僧韦秃在峡口外向里窥探,手里拿著两面妖幡,掷向峡口之外,忙口喊:“妖僧现在上面闹鬼,师父快来!”
南海双童连忙传声发出警号。金、石领诸人纷纷赶出,各将二十六口修罗刀,合成五十四道寒碧刀光,一齐夹攻。妖僧因大劫应在日内降临,心存侥幸,原意欲择神木剑兵解,不致损害元神。发现敌人竟持有异教中至宝修罗刀,越发心寒,哪敢恋战,取出火云冲,化为一溜火星,电射逃去。
众人看出峡口邪气隐隐,金蝉首先用太乙神雷打将过去。立时两幢黑气突升地面,内里裹著好些通身赤裸的血人,一个个身材高大,相貌狰狞,带著极浓厚的妖光邪气,向众人扑来。众人各发太乙神雷夹攻,立时消灭,化为乌有。云九姑姊弟见了残馀妖幡,知是赤身寨妖人所炼,专杀敌人神魂的妖幡。
第二日早起,众人忽听外面轰的一声大震,天鸣地撼,四山齐起回音,遥望妖僧凌空厉声大喝,说是此来专寻严人英斗法。众人见沙石惊飞起数十百丈高下,残花断枝飘洒如雨,不禁大怒,便同赶出。妖僧扬手便是一蓬黑色烟网,众人几被裹住,金、石二人的玉虎金牌立发出千层祥霞,百丈金光,将妖烟冲散。石生心中恨极,一面发出二十七口修罗刀,一面双手连发太乙神雷,头上金牌金光万道,连人带剑光金山也似的一齐冲去。鲧珠严人英也觉妖僧性太凶毒,不应放走,也把祥光放起,追上前去。下馀诸人更剑宝齐施。一时宝光、剑气上冲霄汉,电舞虹飞,满空均是雷火布满。妖僧虽然精於邪法,本意只为求死在神木剑下,还有法宝却难以动用,没奈何,只得仍用火云冲逃走。口中大喝:“你们休要倚众逞强,有本领的,随我到赤身寨去见个高下。”
众人本恨他不过,又听九姑姊弟说起妖僧欲借众人飞剑兵解之事,存心与他为难,再听一说赤身寨,越发有气,同声大喝:“今日上天入地,定叫你形神俱灭!兵解二字,直是做梦!”
金蝉留下九姑姊弟和韦蛟守洞府,由七矮率石完追去。妖僧虽然飞遁神速,仍被追了个首尾相衔。追到滇他上空,眼看两下里相隔只三数里,转瞬间即将追及。妖僧这一横心,便把苦练多年,准备转世应用,以前不曾施展的邪法、异宝,拼著葬送,相继施展出来。所炼阴雷均具分合化生的妙用,晃眼便成了大片雷山火海,猛烈异常。
甄易兄弟和石完藏身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内。梭头上精光电旋,无数飞钹夹著风雷之声纷纷打去。又在神梭旋光小门之内不时现身,各用法宝、飞剑、太乙神雷助金蝉、石生、鲧珠严人英夹攻,在千寻雷火之中此冲彼突。刚刚合力将它破掉,第二批又发将出来,简直不知多少,消灭不完。
斗到第四日天明,忽听遥天空际起了极凄厉的啸声,随见几线赤光带著大片黑气,铺天盖地而来,现出两个妖人,正是赤身寨门下。当头一个首先发出一股其红如血的妖光,神梭似被胶住。甄、易四人见状大惊,恐有疏失,忙将法宝、飞剑收回,又把太乙神雷连珠般发将出去。妖光虽被荡散了些,但是随灭随生,其力颇大。
另一妖人朝金蝉、石生、鲧珠严人英三人飞去。邪法本是专门污毁法宝、飞剑,妖光沾身必死。妖人更善滴血化身之法,就被敌人困住,只要稍微咬破舌尖,手指飞出一片血光、立可幻形隐遁。金蝉看出来势猛恶,一面发出霹雳双剑,一面和石生分别指定二十七口修罗刀,在玉虎银光护身之下,飞身迎上前去。
妖人做梦也未想到,对方俱是正教门下,竟会持有左道中最厉害无比,专戮妖魂的修罗刀。等到身被大片寒碧刀光裹住,所发妖光又被玉虎银光冲散,再想幻化隐遁,已是无及。修罗刀的寒碧精光裹住妖魂略微一绞,便形神皆灭。另一妖人见状胆寒,急怒交加,忽听癫僧传声催走,说道:“我的神雷已经发完,仇人厉害,再不见机,万无生路。”
妖人只得强按凶野之性,恰值一道寒光由斜刺里飞来,就势将手往上一迎,断了一条手臂,血光略闪,分出一个幻影化身,人便隐形逃去。妖僧自知大势已去,天劫将临,只隔半日,逃与不逃均无活路。略一迟疑,便被众人破了残馀的邪火、神雷。鲧珠严人英祥光飞将过来,将妖僧罩住。
人终借命,妖僧一面奋力防御,周身青光黑烟乱爆如雨;一面口中不住哀求:“我近年为御天劫,方始倒行逆施,以前实在无什大恶,云氏姊弟并无伤害,望祈道友大发慈悲,怜我修为不易,请用神木剑赐我兵解。此去投生,定当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此时除他易如反掌,毕竟严人英虽然前生今世饱受针对,郁藏戾气汹涌成暴,却不敢明里行凶,见他如此哀求,手上一慢,祥光未再紧追。石生毕竟是石洞中裙带下温室长大,从来未经劫火,见妖僧含泪哀求,心越不忍,先说道:“妖僧除刚愎任性而外,实无大恶,你就依了他吧。”
鲧珠严人英的祥光已覆盖弥远,觉到刚才遁走的妖人,去而复转,筹思借刀杀人,免受针对,先将祥光收去,料妖僧为求命,必有不利妖党之言,待妖人行诛,自己可免麻烦。韦秃还道转祸为福,向众人合掌说道:“多蒙诸位道友恩宽成全,感谢自不必说。诸位道友方纔所杀乃是赤身寨主列霸多门下三凶之一。便逃走的一个,邪法也极厉害,此事必不甘休。他们都善隐形飞遁之法,来去如电,诸位道友法力虽高,却无什机心,微一疏忽,便易受人暗算。列霸多还有一件最厉害的法宝,名为七煞乌灵神刀,最是阴毒。如受暗算,当时伤处并不糜烂,但是毒气潜侵,至多百零八日,便是功力多高的有道之士也难活命。只有陷空岛冷云丹和万年续断、灵玉膏可转危为安。诸位道友倒有二人面带凶煞之气,事应不久,务请留意。”
金蝉接口问道:“陷空老祖叛徒郑元规,可在赤身寨麽?”
韦秃说道:“他是妖人认作传衣钵的门人。自从峨眉一败,怀仇至今,现正日夜祭炼法宝,欲报当年之仇。贫僧话已说完,时机已迫,请上仙赐我神木剑兵解吧。”
鲧珠严人英见旁隐的妖人竟任韦秃把话说完,已无可推托,毕竟不愿污了自己的神木剑,无奈化成一道青光慢下来的飞出手去。忽听厉声大喝,韦秃已先身首异处,一条身绕青光的黑影一闪不见。就是无什大恶才两头不到岸,神鬼两方都不容,难求善终。
金、石二人发动,已慢了一步。法宝、神雷只消灭了一个赤红如血的妖人影子。众人本就要寻郑元规除害,便把遁光合而为一,结伴同追。沿途,妖人屡次忽又在前面现身,等到众人大怒追上,将妖人用宝光罩住,妖人又化为血影而散。众人越发愤恨,如何肯罢,一路往南疆追去。
南疆回环二千馀里。四外丛山峻岭,环拥若城,壁立千丈,无可攀折,最险峻处连猿鸟也难飞渡。内里乱峰插云,冰封雪压,亘古不消。峰腰以下榛莽怒生,籐树纠结,毒岚恶瘴,到处弥漫,人一近前,便要晕倒。再不,便是童山不毛,赤崖矗空,流金铄石,奇热如焚,不论山石地皮,都和烙铁也似,还未走到最热之处,人早热死。
赤身寨便在山後深处盆地之上,红河西南,乱山环绕之中,为滇缅交界最险恶之区。一座大约百亩的峰巖,高只二三十丈,通体孔窍玲珑,满布洞穴,孤零零平空自地突起。隔著好几百里的森林,黑压压把地面盖住,极少遇到天光。连近山蛮人都永无一人敢於犯险走入,自洪荒开辟以来永无人迹。再说也非人力所能走进。乱峰环列之中,瘴气弥漫,凝聚成一片极广大的彩云,覆盖大片盆地之上,离地约有十来丈高下,方圆达数百里,风吹不散,望如繁霞,终古不消。常人固是沾身必死,便是有道之士,如非法力真高或是先有准备,照样中毒晕倒。
此是各派妖邪所居寨子中的第一奇险。
鲧珠严人英心灵上忽起警兆,料是妖人在暗中窥伺,便用传声暗告众人,自己表面假作考验近日剑遁功力,离群独飞。金光祥霞飞涌中,一个妖人才指出一道其红如血的刀光,已为祥光罩住,一声惨叫,形神俱灭。正料妖人不止一个,前面厉声怒骂说:“峨眉小狗,又杀我一个师弟,仇重如山。我不再暗算你们,如有本领,敢去我赤身寨分个高下存亡麽?”
声如狼嗥,甚是狞恶,听去若远若近,十分刺耳,也不再现形影。众人因忿敌人阴毒凶横,决定追去。合则力强,分则势孤,千万分开不得,於是又把遁光联合一起。
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越过前面高山,到了赤身寨边界。众人隐了遁光斜飞过去,更觉瘴层若仙云饵地,繁霞丽空,越灿烂的事物越是剧毒无伦。因深知毒瘴厉害,不去冲动那片瘴幕,只顺山径,由彩云之下绕将过去。瘴云之下却是山形险恶,峻岭冰峰高出天汉,阴寒刺骨,半山以上草木不生,所有山石沙土均是红色。半山以下气候炎热,草莽乱生,上面多带毒刺。奇石磊砢,险峨难行,沿途不是深沟大壑,病气蒸腾,便是森林绵亘,丛菁阻路,俱都光景黑暗,不见天日。
沿崖一转,忽见清溪映带,全是一派灵淑清妙之景。比对那蕴奇毒的山岚恶瘴中,越觉灵景天开。石崖上面一片狭长平地,现出两间用新竹子建成的茅舍,竹色依然苍润欲流。屋前石上高立著金色雄鸡,也比常见的要大几倍,生得朱冠锦羽,钩爪如铁,目射金光。壁上大小洞穴密如蜂巢,处处嵌空玲珑。
茅屋侧面,在大片黑石上辟有水田数亩。田中种著尺许长的苗秧,看去似稻非稻,稻尖上各有一粒绿豆大小的红珠,清风吹动,宛如红浪。稻并无根,偏能直立水中,行列整齐。靠近前面崖口辟有两条水路,大股清泉宛如银蛇,由山下清溪中蜿蜒急驶飞来,朝著相隔十数丈高的危崖逆行上窜,顺著水路归入石槽,水势立归平静,一片澄泓,直注田中。另一水路在斜对面,顺石槽,往临崖下飞泻。两条玉龙此去彼来,上下飞舞,追逐於青山碧崖之上,是法力引得山中灵泉上下交替,专吸癸水精华。
石完好看好玩,伸手便抓。谁知手才挨近,苗秧随手倒了一大片。梢尖上的红珠,凡是倒在水中的全都爆裂,当时闻到一股异香。一连串叭叭之声响过,一倒便沉水底,随著泉流往崖下驶去,晃眼都尽,只空出了丈许大小一片水面,齐齐整整作六角形。
忽听呼呼风声,一片锦云带著两点金光,已经凌空朝石完扑去,正是先前所见金鸡,来势猛烈异常,动作神速,爪喙齐施。石完又觉那鸡好玩,还想将它捉住,微一疏忽,竟被爪尖划了一下,当时又痛又痒。一著急,便往地下钻去。那鸡又向众人扑来,众人正待行法禁制,猛想起:“众人已然隐形,此鸡怎会看出来?”
鲧珠严人英在旁看出石完彷佛受伤,刚将祥光放起,忽听娇呵:“阿晨!”
声甚清越。那鸡闻呼,似要飞走,但已被祥光困住,急得在光中不住怒鸣,挣扎乱飞,只是冲不出去。同时又有一条白影,宛如银星飞坠,由危崖顶上直射下来,快到众人头上,刚看出是个高才二三尺的白猿,忽然一个转折,往茅屋中飞去。随听先前唤鸡女子的口音说道:“我有正事,不能出见。阿晨无知冒犯,你那同伴已然受伤。此鸡爪有奇毒,快将他寻来,同到我家相见吧。”
众人听口气不恶,将石完唤出一看,伤处已然紫黑了一片,说是有些痒痛,尚不妨事。痒痛是体内机能自动修补的反应,蒙古大夫以止痒痛为医,实是助长毒患,抑抗修复功能。鲧珠严人英便收了祥光,放走金鸡。众人也把隐身法撤去,同往茅屋走进。
屋只两间,地铺草茵颇厚,当中草茵上有一女子席地而坐,年约二十来岁,穿著一身黄葛布的生蛮装束,玉肤如雪,身材甚是秀丽。只是满面伤疤,乍看面貌十分丑恶,可是头上秀发如云,双肩玉削,肌理细腻,骨肉停匀,分明是一个美人胎子。稍一注视,便知以前貌极美丽,只是伤痕稠叠。山女开口便向石完道:“真难为你,居然受伤之後还能行动,我叫阿晨将毒收去,医好再谈吧。”
说时,那只金鸡已随後赶来,闻言昂首张目,怒鸣了两声。山女忽把面色一沉,鸡似害怕,忙即飞起,张口咬住石完伤处,微微一吸,便紫黑尽蜕,石完觉到痛痒全止。众人见山女毫无敌意,笑问:“道友怎看出我们形影?”
山女答道:“诸位来时原未看出,因听有人说话,用昔年师父晶环查看,才知来了多人。塘中所种乃大清仙界飘坠人间的灵草,名为朱萍,又名辟邪珠,专破毒岚恶瘴。另外更有一种灵效,尚难言明。因此草乃太清灵气所锺,品最高洁,必须灵泉活水始能长成,人手以及寻常金铁全不能近,近则立毁。所幸种得尚多,还敷足用。否则对头邪法炼成,便更难制了。我在此苦守多年,已有两甲子未见外人。行将离世的苦命人,本不想与外客相见。因见来客个个仙骨仙根,道法甚高,也许能够助我一臂,不知诸位道友姓名、来历,可能见示麽?”
众人见山女一身道气,料是修炼多年的散仙,俱想由她口中探询妖人的虚实。便由金蝉略说姓名、来历。山女闻言,立现喜容道:“诸位道友可是奉了师命,来除列霸多师徒的麽?”
因主人的苗人装束,众人不无顾忌,并未告之来意。及听这等口气,来意又被道破,不容否认。山女喜道:“我名云萝娘。除害的心意却和众位一样。因为本身孽难未满,不能随意行动,隐忍至今。赤身寨埋伏重重,禁制厉害,更有妖法祭炼而成的瘴毒之气。那冤孽炼了极厉害的毒蝗和血河妖阵,我才冒著奇险,去往先师藏真之处的万丈寒潭之下,将玉藏多年的朱萍仙草取来,开出一片水田,行法布种。妖孽本来也不知此草用处。直到去年,此草刚出水面,妖徒郑元规无意中经过,深知它的灵效。同时他又发现崖壁洞穴中所养来专杀各种毒虫的千年火雕。妖孽昔年与我原有此後永不相犯的誓约,不肯失信亲来。妖徒前来寻事,均仗法力灵符禁制防护之下,由火雕将其惊走。此雕本来就是毒蝗克星,再要吃了朱萍灵实,威力更大。也是天地间的恶物,万分猛烈,一旦长成,口能喷火,便难驯服。惟恐在喂那萍实之前稍微疏忽,被其逃走几个。而且妖徒凶顽诡诈,万一来此暗算,一个照顾不到,後患无穷。必须有人相助,才保无害。难得诸位道友到此,不知可能相助麽?”
众人一则同仇敌忾,又都好奇,便问如何助法。萝娘笑道:“到时只要用那祥光凌空防护,不令分我心神,便可成功。话须言明,我虽不是妖邪一流,但本门法力一向隐秘,有好些处不能使外人看见。只请诸位候到今晚子时,飞空防护,如听鸡叫,便成功了。”
众人一想,话颇有理,也全答应。萝娘更饱含深意的道:“列霸多虽然习练魔法时受了魔头反应,僵坐寨中,本身不能转动,但邪法反更厉害。近年又收了一个郑元规,元神可以附身为恶,来去如电,幻化无方,威力更大。所炼毒瘴、妖刀无不厉害,尤其中洞乃妖孽多年枯坐之处,肉身所在,深居地底,防御更是周密,有两件最厉害的法宝均在身上,可惜无人能近。否则,休说伤他肉身,只要将法宝盗毁,立可灭去他大半威力。”
石完见萝娘说时曾经看他好几眼,不禁心动,自持身禀灵石精气而生,除遇三阳真火、乾天灵火、极光太火而外,任何邪毒均难伤害,又精地行石遁之法,万丈山石均可通行自如。闻言跃跃欲试,准备由地底深入妖窟,毁那肉身。
因萝娘要到今夜始能行动,众人便不去扰她,由白猿引导游览全景。从崖顶遥望赤身寨那面,邪烟瘴毒越发浓厚,杀气隐隐上冲。等到月上中天,回顾白猿、石完均不在侧,以为石完贪玩,被白猿引往别处,岂料是被萝娘故意暗令白猿引往妖窟去。
眼看己到子正,随见下面环著水田,蓬蓬勃勃起了一片彩烟,转眼布开,高升数十丈,连崖带田一起笼罩在内,烟中景物一点也看不见。众人因知事关重大,各隐遁光飞空防守。约有个把时辰过去,只听烟中萝娘连声娇叱,群鸟鼓翼之声有如潮涌,不时夹著几声鸡鸣。隔不一会,便见白猿飞来,用手连比,说石完已独往妖窟,不禁大吃一惊。
随即异声起自遥空,一片碧绿色的暗云,由赤身寨侧面高空中潮涌而来,内中裹夹著大片灰、黄、赤三色火花和四、五条血也似的妖人影子。又听萝娘疾呼:“诸位道友,速用法宝将四边挡住。下面云网如无动静,便不妨事;如有冲破,请先代我堵住裂口,断他退路,再行诛杀,以免受他暗算。”
众人立即应诺,将飞剑、法宝纷纷放起。鲧珠严人英放出祥光,紧附云网之上,更为防万一,即传讯阴魔。刹那间阴魔先天法体入代,注入先天真气。双方刚一接触,众人太乙神雷未及发放,来敌已为云网所伤,不战而退。萝娘惊喜道:“道友道法如此神妙。由严道友一人在此护法,过一昼夜,大功便告成了。令高足石完现正深入妖窟,已快成功,可速往救应。”
众人本就惦记石完,当时一同往赤身寨追去,留下阴魔严人英代为护法。萝娘说:“再有三数日,元神才能复体重生。时机紧迫,惟恐妖人也在此时复原,更是难制,只率一拼。休息一下 广告时间:持久延时 外用成人用品 黑寡妇煞星 早泄克星 点击进入”
阴魔严人英见萝娘胚胎艳绝,色心顿炽,要用无相心法助她一臂,萝娘肉体立可复原。萝娘知此举颇耗行法人的元气,未敢出口求说,闻言大喜拜谢。
有求於人,无可避免要开放一切关防受法,有如肉俎砧板上,俯仰由人,当然以施法者自己的利益为最高依归,甚至心死由心。如此娇娘落入阴魔这淫魔掌中,哪还留得原璧。阴魔功力日高,正是衣食足知荣辱。那不是人格高尚了,只是用不著那些低品味的恶行恶相去求,竖起幡杆自有鬼到,主奴势易矣。摆出拒人千里的假像,实是自抬身价,使趋炎附势之愚蒙,接踵拥至,自命为镀金,实是任由择肥而噬。卑躬屈膝才求得自动献身,却奉为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就是剥削邪经的物竞天择,强调名誉的价值,非人力所能换天。名归处,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乐也。乐得可以惫懒到误人子弟,由英才凭自己资质优胜会试,容师辈窃据名誉,好比坐地分肥。更诸多借口,谎言夸大外务,要小班教学,实是为保存那过份劫掠公帑的金饭碗。
阴魔严人英的後天元胎尚在崔盈腹中,必须假手於人,以萝娘一生只曾与列霸多合体,旧情无有替代,到大劫关隘,必然有所影响。定须夺其贞洁,尝到性爱的欲生欲死的奸淫至境,悔觉作日之非,才能弃妖人之如敝屣,发动其最毒的妇人心。
祥光一照,先天真气勾动意识,强化列霸多的厉害,长他人威风,抑挫自己志气。印入幻觉:其恩师是铁伞道人化身。铁伞道人见萝娘从小好道,人又长得美慧,一时乘兴,收作女弟子。师祖连山大师知她夙孽太重,仍想勉为其难,算定所有前因後果,留有锦囊与几处遗偈留音,指示机宜。现在是否孽消难满,要看能否求得催生大法,易骨炼髓,赶上时日,才可除害。因妖人炼有小诸天不死身法,萝娘肉身仍要葬送,与之同归於尽,但元神转世,立可成道。给与箩娘心灵上无尽压力,非哀求眼前人不可,除此别无生路。
萝娘疤痕退尽,娇颜回复,重现自信,也颇伤感,得知严人英是她恩师之子,有著隔世师姊弟之亲,更不避疑,存心勾引,揽伏在阴魔严人英肩上,哀恸痛哭,自言七岁从师,到十九岁上便遇蛮族中的美少年列霸多,双方一见倾心,便结为夫妇。哪知列霸多狼子野心,拜在对头妖人门下,为盗一部道书,将萝娘全家杀死,萝娘仅以身免。最後萝娘暗用师祖灵符,使列霸多走火入魔。列霸多要终年炼那肉身,无心远出害人,约定两不相犯,等肉体复原,再决存亡。不久,萝娘也走火坐僵。
求人哪儿有什尊严,萝娘厚著面皮,搂抱得紧紧的,把涨噗噗、软绵绵、热呼呼的肥大丰满的乳房压著阴魔严人英胸膛,,祷告似的呓唤:“难女也知残花败柳之身,有辱贵体,请看在恩师份上,怜难女一生坎坷,赏赐难女一肏,使难女不致沾辱师门,难女定感恩载德,永世难忘,来生也结草衔环而报。”
阴魔严人英当然自抬身价,只怜视不语,更是无声胜有声。萝娘不见拒,也知自行主动,撕下女性的羞耻之心,先脱得赤裸袒逞,再为箇郎宽衣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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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剑229
第百六十七节淫激僭能这个蛮女云萝娘可真是蛮族的精华。经过两甲子僵化,肌肤还是如此的细腻滑嫩;曲线还那麽的窈窕婀娜多姿;小腹还是那麽平坦嫩滑;肥隆的阴阜上长一小片光亮的短亮毛,性感迷人;粉臀是又圆又大,玉腿修长。令人蚀骨销魂的胴体保养得丰润滑腻,一双丰满鼓涨的乳房白得如雪如霜,高耸挺拔犹如两座山峰嵌在那向内削入的峭壁上,打横伸出,把她那一副丰满的胴体,完全衬托了出来。容貌恢复娇艳後,那水汪汪、亮晶晶的媚眼满含春意,勾人心神,一团烈火那样的灼人心弦,充满苗裔风情。虽然显得丰腴了一些,却显示出一股成熟妇人的风韵及媚态,更性感撩人。
尤物!尤物!真是世间难见的尤物!有这样的尤物赤裸裸袒逞侍候宽衣,魔屌当然昂首示威。见色不举的不是无能,就是对佳人的极度侮辱。佳人跪下为箇郎脱到下装,阴魔严人英从上看下去,一双纺鎚饱涨雪白的大奶子撑得圆鼓,挟著深窄的乳沟,更显得绯红色奶头的挺立。光是眼睛的享受就冲动得魔屌欲爆,表达出这苗女有著性欲的狂热机能。对如此妙人儿决不可操之过急,定要使她得到欢爱乐趣的最高享受,不由她不永远爱恋著你,痴迷思念著你。
跪下的萝娘触到狰狞的魔屌,全身好象触电似的机伶伶地打著寒噤。婴孩头颅般大的龟头凸粒瘰瘰,却是艳红如血,火热硬挺,蒸气腾漩成了薄雾。粗壮的茎干筋胳纠结,浮凸狰然,若是张牙舞爪。已经很久没享受过鱼水之欢的萝娘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火燎般的发烫酥软,勾出了她体内的情欲,教她兴奋而又刺激。
萝娘自荐下陈,当然不敢凤上凌龙,半崇拜半冀冀求的低下螓首,吻上那令人又爱又怕的硕大龟头,却颇为刁钻,竟以舌尖在龟头上轻轻滑旋。龟头顶处可不是常受屄膣所刮到,因为膣肉被龟头稜边撑开了,所以较为敏感,撞上花芯时更是爽歪歪。舌头的味蕾可把魔屌弄得酸麻激动,直要硬插入樱唇。当阴魔严人英俯身抓持螓首,萝娘已软得娇慵无力,堕下千娇百媚的赤裸胴躯。
阴魔严人英也被拖下了,把娇娘抱入怀中。女人最喜欢男人强烈地紧紧地抱著,就是需要那贴在一起的感觉。身子更软,嘤嘤呻吟的躺入阴魔严人英怀抱中,赤裸相对的乳尖互相砥砺,传来麻庳的快感。磨擦便已弄的她心跳加速,娇羞中泛出强烈的兴奋,趐麻的感觉就更强烈,澎湃的快感开始从阴道深处蕴酿开来,阴核还没被碰到就开始勃起,阴户内也泌出淫水。这种反应,是春心荡漾,性欲亢奋的现象,淫荡的春心迅速侵蚀了她,诱发出她狂野的欲火,成熟的女性肉体散发著阵阵隐约的肉香。
龟头抵著阴核一上一下的研磨,萝娘被磨得粉脸羞红、气喘吁吁、浑身奇痒、红唇已洩出难耐的呻吟,在等待著主人的宠幸。魔屌微一用力,即听她娇叫一声,娇躯一阵抽慉颤抖,全身肌肉紧绷,心头狂乱的跳,感觉屄穴紧紧夹住一条烧红的铁枝,大龟头已被套进小肥穴里。萝娘第一次感到粗大肉茎是这麽受用,畅快的呻吟。感觉全身从上到下,从脚底到手心都是酸麻。四肢若八爪鱼的揽抓紧著淫侣雄躯,头脑森森然,休克似的眩晕。阴魔严人英知她是到了刺激的极限,也停住了魔屌的进插。
好一会,萝娘才舒口气,娇媚讨好的道:“唉~~插得好深~~”
阴魔严人英笑道:“还没全进去呢~~”
被萝娘的淫态所激,血脉奔腾的巨屌暴涨,用力往前一挺,全根插入,将她那幽深火热热、紧狭娇小的滑软屄穴逼得满满荡荡。萝娘却是“哎呀”嗥叫,娇躯不停的颤抖抽搐,阴唇被扯得火辣辣、又痛又麻。屄膣猛烈收缩,屁眼也随著屄洞开开合合,吸盘一样吞噬著那条硕大的屌茎,有著破瓜的激情,却无处女膜的撕痛。那天生紧窄娇小的屄壁膣肉温软滑嫩,向内吸合,紧紧地将屌茎箍住,不断地蠕动挤迫,柔软湿润,滑溜溜,圆滚滚,硬硬的花芯不时颤抖,舒服得令阴魔严人英有点眩晕,不想抽出来,只怜香惜玉的轻撬慢挺。
萝娘「嗯」声轻喊,淫猥的娇啼声露出无限的爱意,不自觉兴奋的抬起粉臀迎合上去,婉转相就。大奶子也随著节奏在剧烈上下摆动,摆往两侧,乳间传来丝丝缕缕迷人的乳香,雪白的乳肉在激颤的起伏、乳头强烈的期待著被捏揉,忍不住求怜的呓叫:“那里好痒,真希望他帮我~~揉揉或~~吸一吸~~”
乳头嫩皮的被啜咬,感觉又刺又痒,敏感的颤抖起来,更摆动乳房让乳头被咬扯的更力。乳尖被咬得几近麻庳,刺激使她胴体绷紧,整个人踉跄的晃动。体内欲火狂热的燃烧,快感的刺激冲击著她全身细胞,受到刺激的屄户和股沟用力的缩紧。屄穴一片淫水泛滥。成熟女子的淫欲一旦被全部激发,那种对男人的索求简直就是令人难以招架。双手双脚搂抱更紧,丰臀拼命摇摆挺高,使膣壁和屌茎更密贴,刺激的阴魔严人英性发如狂,搂紧了萝娘,用足气力,拼命急抽狠插。大龟头像雨点似打击在萝娘的花芯上,“噗滋,噗滋”之声不绝。萝娘舒服得魂儿飘飘,魄儿缈缈,已陷入淫乱的激情中。
阴魔严人英愈磨愈快,那久旷寂寞的屄穴怎受得了那劲壮巨屌的狂野抽插,花芯深处被磨得灵魂出窍,感到她的小肥穴里面一股滚烫的淫液直冲著大龟头而出。屄道已经没有原来的那麽紧窄了,阴魔严人英於是愈抽愈快、愈插愈深,每一下动作,都能教萝娘魂飞天外,飘飘欲仙。媚眼欲醉,粉脸嫣红的她像要融化在火燄中,已经是欲仙欲死,淫水直往外冒,高潮前的艳红,极其迷人,娇呼著:“啊!亲弟弟~~你真要整死我了,我洩了~~”
一股股温热腻滑的阴精便喷薄而出。龟头被淫水一烫,刺激得阴魔严人英的原始兽性也暴涨出来,深深感受到作为一个男人彻底征服女人的肉体後所带来的极度成就感,愈是强悍勇猛,愈能令淫侣快乐销魂。不再怜惜,改用猛插狠抽,研磨花心、让她尝到了男欢女爱的销魂高潮,淫爱交欢的肉欲快感。
一阵阵的冲击中,萝娘的灵魂仿佛飘出体外,踏在软绵绵的云雾中,整片背脊都弓起来。一股股淫精从阴户深处爆发,强烈的高潮使她脑中空白一片,彷佛只有一峰攀过一峰的强烈快感。只觉高潮的快乐一波又一波地袭上身来,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灭顶,已经彻底地失去了自主的意识。搞不清楚已经高潮过几次了,只能死命紧抱著阴魔严人英,承受强烈高潮接二连三的狂浪。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高潮,这种彻底狂泄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昏迷,浪流,苏醒,又昏迷,又畅流,翻复转动,享受到无穷无尽快乐的顶峰。
终於萝娘一洩如注,双手双腿一松,全身都瘫了。高潮过後,萝娘像死了般的瘫在阴魔严人英身下残喘,气若游丝,魂魄飘渺,全身轻飘飘的不知身在何处。有的只是如梦呓般的呻吟,无力偎在淫侣身上的媚态,沉沦在强壮男体的快感下。
阴魔严人英不再抽插,乘高潮极处的三尸元神瘫痪施展焚魂烤髓欲火熬丹采战功诀,搜罗萝娘每个窍穴的玄髓。由三尸关隘搬下玄关,出花芯,随即从子宫泌流出一股热流,一股被抽离的快感澎湃汹涌的从子宫深处爆裂开来。同时一种强劲的吸力几乎吸得他魂飞天外。玄髓纳入龟头马眼,龟头菱边一撑一收的吸啜也在研磨著花芯,维持著萝娘的高潮,在高潮状态下波涛起伏,直至玄髓被索殆尽。
萝娘经过高潮後的休息,睁开一双媚眼,满含春情的看著阴魔严人英道:“好人,你怎麽这样厉害,差点死在你的手里!”
记起自己淫荡的样子,欲火又再高涨,身体又开始娇怯的颤抖起来。突然又感到阴道深处骚痒起来,屄内魔屌似乎又胀大了一些,顶在那怪怪的地方。身上的各道经脉中却充满了灼热感,且热流般奔走著,激荡著经脉各处。那热焚焚的烈火,快要把她烧焦了。但就在顶得她晕迷的同时,一股清凉的感觉忽然从下腹丹田升起,缓慢而坚定的顺著经脉向全身扩散,一阵一阵的真气从屄穴渡了过来,如暖洋洋的温泉注入体内,全身上下都有著说不出的舒服,受著一阵阵真阳附拥的充实,直至满盈经脉。
受法催生後,真元竟提升近倍,足以致那负心人死命。不过比起那觉不到的玄髓流失,却是九牛一毛而矣。不过是得是失,也难以此衡量。若非经焚魂烤髓欲火熬丹采战,化玄髓为真元,提升功力,丧身在列霸多妖法下,玄髓又何能幸存,更何堪面对千古长恨?
今时今刻大有望仇得报,六矮兄弟之战列霸多也到了决定性的关头。
六矮一众留下阴魔严人英为云萝娘护法,先往赤身寨。因日里萝娘曾说,多高隐形法都要被那晶环察见形迹,列霸多也得有一枚,因此众人均未隐形。反正非拼不可,索性明张旗鼓。三二百里的途程,晃眼即至。遥望前面妖火妖光,已知到赤身寨上空。由瘴毒云层中刺穿下去,才想起下有毒瘴笼罩,忙用法宝护住全身,同时发出太乙神雷,要击散妖氛毒瘴。
哪知布满半空中的彩瘴竟似实质,被数十百丈金光雷火打将下去,也只动汤起伏了几下,仍回原样。众人方想再用法宝、飞剑试它一下,那笼罩地面的毒瘴却倏地一闪不见,现出大片盆地,四外高山环绕,只有一座峰崖平地涌起。崖前寨门外并有两幢三四丈高的妖火,光焰惨碧,映得远近山石林木绿阴阴。
刚到地上,便见妖火中现出两个相貌狰狞的妖徒,各持一个长大号筒,鸣呜狂吹。易鼎一指剑光飞将过去,竟被妖火挡住,妖徒仍是狂吹不已。随听寨中鼓乐之声大作,先由寨子走出一人,认出是妖徒郑元规。郑元规冷笑道:“教主素不容人在此撒野,因见你们如此胆大,从来所无,想要自行发落。”
列霸多邪法甚高,近日更将昔年走火入魔的肉身修炼复原,神通越大,自恃邪法炼就云罗毒瘴,并有好些厉害邪法和七煞乌灵毒刀,天仙所不能当,可以恣情纵欲,为所欲为。所以明明算出劫难将临,毫未在意。见来人根骨甚厚,觉到所有妖徒十九丑怪野蛮,复体之後大开门户,岂不遭人轻视?想起妖徒之凶横结党,互相蒙蔽,心生厌恶。以那惟我独尊的性情,直恨不能全数杀掉。有这麽多好根器的幼童,如能收到门下,真乃快事。竟离中洞要地,要亲出来应付。
一队年约十五六岁的俊童美女,各持香花、银灯、提炉、宫扇等仪仗,由寨内缓缓走出。同时,四围爆音四起,叭叭连响,立有二十四幢同样妖火突然涌现。内里各有一个奇形怪状,手持弓箭刀矛各种兵器的妖徒分班排列。然後男女俊童後面,冉冉飞出一片丈许大的血云,上坐一白衣少年。到了洞外,居中停住,血云立化为一个色如红玉的圆墩。
众人先前以为列霸多是有名妖人,相貌必比前遇妖徒还要丑怪,凶恶无比,不料竟是一个美少年。除却目光阴鸷,隐蕴凶威,满身邪气而外,寻常相遇,决看不出他是方今妖邪左道中首要人物。郑元规凑近身前说了几句,列霸多面容遽变,挥手扬出一片妖光遮向身前。早有一个妖徒由侧闪过,战兢兢跪伏在列霸多的前面,颤声说道:“弟子因癞僧韦秃借宝未还,同了八师弟前往中土,寻他索讨。刚到滇池,见他被峨眉群小围困,便上前相助。不料小狗厉害,将八师弟杀死。弟子意欲诱他门来本山一起除去,中途又遇三师兄想出其不意,暗放飞刀,杀他们报仇。不料相隔太近,反为所杀。弟子势力愈孤,只得诱他们来此,并非怯敌,望祈师父恩看。”
列霸多目射凶光,冷笑道:“我那日已看出秃贼穷极来归,不是本心,卦像可疑,曾令你们留意,在此二月之内不许离山一步。你三人竟敢违命,私离本寨,去往中土,将本寨神幡借他,死有馀辜。你只想将敌人诱入重地,将敌人生魂取献,以图遮盖,将功折罪。更临阵脱逃,首犯戒条。又胆小害怕,不敢挨近,被我对头引去。偏又轻举妄动,刚一出手,便被敌人吓退。似此数犯教规,如何能容?”
妖徒见妖师手已扬起,目射凶光,注定自己,知其心黑手辣,翻脸无情,照此说法,万无生理,不由犯了野性,抗声接口道:“师主请慢下手,弟子还有要事回禀。师娘的火雕已然炼成,不久便要来报前仇。弟子等并非不战而退,实因仇人中途隐形,查看不出。听那雕鸣之声,已到师父所说功候。急于归报,又见诱敌计成,忙著赶回。正值师父入定,只告知二师兄,请其代为禀告。谁知他记著初入门时的仇恨,将话变过,有意陷害。弟子久受师恩,便受炼魂之惨,也所不辞。不过汉人非我族类,又是被逐来投。今日敌人虽然是群小狗,个个都有神通,法宝尤非寻常,否则以三师兄与八师弟的玄功变化,怎会死得那麽快?连滴血分身之法也未用上,与二师兄平日所说轻视仇敌的话大不相同。弟子死何足惜,只是照此形势,昔年神仙洞遗偈留音必将应验,何苦听信谗言,仇敌还未擒到,先杀自己人,使外种仇敌快意,去应遗偈留音呢?”
法规所以复杂,费时冗长,令司法傲凌一切,就是对任可一件事可以诸多扭曲,证供可凭心创造,使任何事件都扑朔迷离。更因人而信,弄致身份可以颠倒黑白。裁判者更可遂其歪思偏欲。
妖徒的证供更触刺师主伤疤。还要再往下说时,列霸多已哈哈笑道:“我已炼就不死之身,当我怕那丑妇麽?”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本就无是非曲直可言。有了厌弃之心,天大功劳也必不受承认。列霸多话未说完,已伸手往外一弹,立有豆大一团赤黑二色闪幻不定的妖火射将出去。妖徒闻得笑声,似知不妙,暗中也有了准备。待妖火到前,倏地由口内喷出一片血光。妖火打到顶上,叭的一声,妖徒被那妖火震成粉碎。血肉横飞中,一条血人影子电也似急便朝郑元规扑去。郑元规万没料到妖徒会以本身元神向其拚命,骤不及防,竟被本门最恶毒的邪法附了上身去。这类邪法阴毒无比,一经附身,便如影随形,成了附骨之疽。列霸多也似出於意外,大怒道:“徒儿不必惊慌。他如敢伤你一根毫发,必将他生魂火炼百年,受尽苦痛,再行消灭,以为儆戒。等我除了这些小狗,再代你去此一害便了。”
随听有一幼童怪声怪气喝道:“不要脸的狗妖人,死在眼前,还吹大气。先送你一丸石火神雷,看看你这不死之身怎麽炼的?”
说时,语声好似发自右侧地底。列霸多首先扬手,一道妖光朝那发话之处射去。语声忽止,右侧地底忽然蹿出一人,三尺来高,生得豹头突眼,紫发凹鼻,大腹短腿,周身皮肉宛如翠墨的丑怪幼童,在妖光之外出现。
石完先由白猿带入地底,深入中洞地穴之下,搜寻妖人肉体,忽听地底有人说话,是鲧珠元神告以通行禁网埋伏与毁屍之法,并说中洞壁内尚存大量灵玉膏,可乘雷震之後再来人取,并避凶锋。石仙王的独门石火神雷,虽不似魔教阴雷阴毒,却是猛烈得多,一般山峦只消一雷便成粉碎。
忽听地底惊天动地一声大震,身後山崖立时塌了数十丈的一大段,中洞一带当时震裂,整座妖寨竟被揭起,连同大小碎石及寨中陈设一齐飞舞空中,高涌起百十丈。变生仓促,那等严密防护的肉体原身竟为来人神雷所毁,列霸多方始警觉,知道仙偈留音必将应验。如换别的妖人处此境地,不是惊慌失措,必定恨毒仇人,先与拚命。列霸多为人沉骛,阴险狡诈,一经警觉,便知事关重大。此外还有一个强仇大敌也快发动,所炼邪法毒蝗如被破去,多年愿望全成泡影,永无复仇之日。自恃炼就小诸天不死身法,精於玄功变化,多厉害的人也难伤害自己元神,略一寻思,立生毒计,一声怒吼,扬手一指,那高涌百十丈的碎石尘沙立似潮涌一般往左侧远方飞去。同时人影一晃不见。
石完飞出光外,将手一扬,一片墨绿光华挡向前面,那麽强烈震势立被禁住。众人知那片彩瘴本就奇毒,又经妖法炼过,邪气甚浓,定必厉害,一动手,便连在一起,合力御敌。石完一面动手,口中大喝道:“妖人那快要复体的肉身固成粉碎,连那些邪法异宝也必全毁。师父、师伯,看我这事做得多好!”
边说边笑,手舞足蹈,高兴非常。郑元规和众妖徒全都暴怒如雷,纷纷厉声咒骂。郑元规更由手上发出大片紫、黑二色的火星,微一接触,便化成大片雷火妖光,纷纷爆炸,越来越盛,邪气奇重。因是恨极石完,专朝甄氏师徒进攻。金蝉石生先把玉虎金牌宝光放出,并且同发太乙神雷。妖徒以为妖火奇秽,专污敌人飞剑、法宝,容易得手,万没想到六矮飞剑、法宝,开府时均经太清仙法重炼,不怕邪污,宝光更可由心隐现。双方杀了一个难解难分。
敌我神雷、妖火、法宝、飞剑互相恶斗,光焰万丈,上冲重霄。地上成了一片火海,妖火比在上空的更盛得多。多厉害的邪法、异宝与那金、银二色的宝光一撞,不是当时消灭,平白毁损,便被汤开冲散,休想近身,反倒折了不少法宝、刀叉。众人在金光银霞笼罩之下飞舞冲突,把太乙神雷发个不住,妖徒稍微疏忽,不死必伤。
易鼎、易震见久战不胜,心中不耐,冷不防飞出玉虎宝光层外。五个妖徒刚一窝蜂飞扑过去。易氏弟兄本是诱敌,辟魔神梭连同太皓戈、火龙钗早已准备停当,只是宝光隐而未现,一见妖徒拥来,突然发难。五妖徒瞥见金光电耀,火雨星飞,方觉不妙,已是无及。当头二妖徒首被神梭宝光冲成数段,再吃火龙钗一绞,立成粉碎。另三妖徒:一个被梭上飞钹打死,又被太皓戈追上一绞,当时了帐;一个为二人的飞剑裹住,还待施展妖法抵御时,石完在旁看出便宜,扬手一片墨绿光华急飞过来,将妖徒全身裹住,南海双童连发神雷,连先一妖徒全数震成粉碎,形神俱灭;只剩一个被飞钹打断一臂,滴血分身,见机遁走。
易氏弟兄再藏身神梭之内,一味左冲右突,往来追杀。梭中飞钹更雪片也似打将出去。梭头风车精光电旋,众妖徒一个闪躲不及,撞上便无幸理。这伙妖徒十九都是生蛮野人炼成,天性野蛮,恃强任性,本不怕死。郑元规居心险诈,知道众心不服,早想扫除异己。见此形势,正好借刀杀人,不但没有提醒令其留意,反倒假装义愤,巧言相激,引使自寻死路。
似这样斗了三天,六矮众人一个未伤,妖徒却是伤亡大半。只剩下几个最厉害,功力较深的妖徒,不再似以前的不顾死活,专一拚命。六矮众人急切间都伤他们不了。内中石完几次想要飞身出去,单独应战。甄氏弟兄再三禁止,深知列霸多最是深沉阴险,最厉害的便是所炼千年毒瘴,为何也不见使用?列霸多偏是一去不来,料是因知道石完在玉虎神光护身之下,未能伤害,故意隐藏不出,专等石完一离开众人,必出其不意,立下毒手。石完不过仗著乃祖一丸神雷侥幸成功,如何能是对手?
斗到第六天上,妖徒又被金、石二人的七修剑和南海双童的丙灵梭,冷不防伤了几个,剩下才只四人。石生几次要将修罗刀放将出去,均被金蝉止住。郑元规独在光山火海中幻化飞腾,出没无常。那条重用妖法祭炼过的金精神臂,从未见他用过,只把妖火发之不已,与太乙神雷互相激撞,霹雳之声宛如千万天鼓同时怒鸣,加上远近山峦峰崖受震纷纷崩塌之声,端的猛烈无比。宝光、剑气与满空雷火交织成一片光网,照得数百里方圆一片山野成了一个光明世界。
到了半夜,忽听洞底起了异声。郑元规面色大变,扬手先是一片极浓厚的黑雾。忽见一片金霞凌空穿越毒雾,飞堕而下与六矮众人会合,正是阴魔严人英赶到。随听一怒啸,列霸多突由空中现身,已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环绕著数十道暗绿色的妖光,凌空飞舞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