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五折 合鼎同火,授胎截气】
白马王朝自开国以来,还没有皇后出平望都东巡的前例。
太宗文皇帝在位时,为清平吏治、安定人心,据说曾巡视过央土全境,御驾甚至远及南陵道,其事迹多流传于茶楼酒馆的说书人口中,近年还出现了两百余折的定本“文皇狩”及续集“文皇南”,讲述太宗文皇帝如何率领一干本领高强的侍卫,与老丞相陶元峥、大学士邵中和等文胆智囊巡视地方,铲除贪官污吏的故事,颇受到广大听众的欢迎。
事实上,太宗的巡视仅及于央土、南陵交界,以镇南将军与青丘国主等南陵代表的接待做结。往来不到六个月的行程,朝廷上上下下却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准备,各项工作千丝万缕,盘根错节,耗费无数财力、物力,绝不像说部里的那般轻巧。
效国寺的琉璃佛子东来一事,京里、东海道臬台司衙门等已筹备了半年有余,笃信佛法的皇后袁氏固然是背后最有力的推手,却从不曾听闻她要亲自前来。
若迟凤钧的消息无误,不只臬台司衙门、出钱出力的浦商们大乱阵脚,只怕连慕容柔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说到了底,这事里也不是谁想害谁,稍有差池,东海众人全都是输家。
“圣上……”沈世亮喃喃道∶“会让皇后出京么?”
“这沿途是由谁担任护卫?现下……走到哪儿了?”
“行馆便是懿驾的驻跸之所么?那要盖成什么样?”
“都静一静!”
江坤老人一敲杖拄,满屋子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顿时一停,彷佛通通自坛隙间被吸了出去。
老人想了一想,抬起黄浊的双眼,定定望前。
“迟大人,十五天内盖好的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作栖凤之所,这是掉脑袋的事,不开玩笑。老朽在城外望春原上有座避暑别墅,占地广表、林园齐备,去年才大略完工,尚未迁住,有幸做为懿驾居停,当为我江氏满门几世修来的福气。”
迟凤钧起身道∶“老爷子果决睿智,下官深感佩服。”拱手为礼,深深一揖。
江坤微微一笑,颤巍巍地还礼道∶“大人客气。”他一离座,众人也都站起。
“但老爷子的好意,怕无用武之地。”
老人疏眉微挑,终于露出一丝愕然。
“这是为何?”
“皇后娘娘传有口谕,此行不得铺张,不得扰民,一切以清平朴实为要,须彰显圣上尊佛弘法的宽仁德化。娘娘本想寄居在莲觉寺中,但将军以安全为由不肯让步,几经交涉,最后才决定在莲觉寺附近觅地,简单盖一座栖凤行馆,好与参加论法大会的宾客有所区隔,也便于陈兵保护。”
越浦众人听他说得有理,一时接不上口,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梁上的耿照却不禁摇头,暗想;“占民居为行馆固然是扰民,要在十五天内觅地再盖一座新的,难道就不扰民了么?朝廷里的人,想法还真是奇怪。”
他不知江坤在望春原的别墅足足盖了五年,占地千顷,其中有山有湖,规模可比皇家林园,不知耗费了多少银两;买地起一座栖凤馆的代价,或许还比不上园子里的一厢月角。因此迟凤钧一听江坤的提议,便即起身行礼,抚司大人很清楚老人在弹指间所做的决断看似轻易,背后却代表着何其庞大的数目。
兴建栖凤馆的决议已定,迟凤钧任务达成,不再逗留,于是起身告辞。众人欲送出门去,迟凤钧坚辞不受,便由显义代表送行。
东之天间的门扉闭起,外头的脚步声便即不见,桓严高也不管人是不是走远了,抄起酒杯一饮而尽,“匡”的一声重重放落,哼道∶“这个慕容柔一逮到机会,便来打抽风!这下可好,却把皇后娘娘也招来啦,要怎生收尾?”
戚长龄低声道∶“吃你的酒罢!少说两句行不行?”桓严高哼的一声,斜睨着沈世亮,冷笑不语。沈世亮低头喝着闷酒,也不欲与他冲突,似是心事重重。
“东之天问”的门关了,“上之天间”的门却随即打闲,显义与迟凤钧又回到了放置那两只贮满黄金的大红木箱之处,迟凤钧唤从人抬了木箱出去,低声嘱咐∶“皇后娘娘亲临论法大会,除将军之外,流影城的昭信侯、埋皇剑冢的萧老台丞等,也将齐聚莲觉寺,食住起居,还要请大和尚多费心。”
显义嘿嘿笑道∶“小僧理会得。佛子那厢,还望大人为小僧做个净人。”亲热把臂、亦步亦趋,将迟凤钧送出房门。
梁间耿照闻言一凛,心思飞转,突然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
他离开流影城,是为了将妖刀赤眼送到萧老台丞手里,并说明琴魔临死之前的遗言、夺舍大法如何作用等关键情报,让老台丞能掌握大局,领导正道于第三次的妖刀战争之中战胜外道,伏魔降妖。
“萧谏纸也可能不是好人。”在流影城时,姊姊曾再三提醒他∶“表面上德高望重之人,暗里也可能卑鄙下流,做尽坏事。你上白城山时须仔细观察,再决定是否对他吐实;这柄赤眼妖刀,便是留给你自己的一条退路。”
耿照听得迷茫起来。
“退路?”
“若你感觉萧谏纸不是好人,只消把赤眼还给他,说你是来还刀的便是。反正此刀本就出自剑冢,因缘际会才落到你手中;便是物归原处,我们也无甚损失。”横疏影眨了眨美眸,一瞬间露出些许小女儿似的调皮模样,盈盈笑道∶
“他若问起云上楼的事,便推说是刀皇武功之妙,糊里糊涂间救了岳宸风。”
“这个简单。我最拿手的,便是糊里糊涂啦。”他记得自己当夜如是回答,两人赤裸裸的相拥微笑,一旁的霁儿倦极了正熟睡着,兀自吮着雪嫩尖翘的大拇指。
想起横疏影,他心上淌过一片暖流,曾经征服占有那样的绝色佳人、得她倾心相爱的满足与极乐重又涌上心头,思路更加晓畅宁定,暗忖道∶“与其冒险犯难,穿过赤炼堂、岳宸风的重重追捕,倒不如留在此地,等萧谏纸自己送上门来!”
越城浦是赤炼堂的总舵所在地,他们大概也料不到悬红的目标竟如此大胆,不去亡命天涯,却在自家眼皮子底下晃荡……左思右想,这都是条出人意表的好计。留在莲觉寺等待机会面见萧谏纸,远比穿越危险的封锁线到白城山来得更好。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取回赤眼妖刀。
——岳宸风是镇东将军的亲信,届时,他也一定会来莲觉寺!
思量之间,显义又回到了屋里,迟凤钧离开之后,众人再无顾忌,议好兴建栖凤馆的分工事宜,吃喝一阵,纷纷起身告辞,自又由显义一路送出山门。
过不多时,左手边一间屋内突然一兄起烛光,算算次序,应是位在另一头的“南之天间”。耿照好奇心起,欲绕过心柱爬前窥看,明栈雪侧耳倾听,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摇了摇头。
她的掌心温热柔腻,肤触之细致,简直难以形容。耿照近距离间嗅着她的发香温泽,好不容易抑下心猿意马,却听房里一人嘿嘿笑道∶“方才闲人甚多,不好说话,兄长莫见怪。”竟是显义的声音。
耿照心想∶“兄长?谁是他的兄长?”忽听一人笑道∶“你我多年结义,情同手足,何必客套?”这声音却是适才听熟了的,赤炼堂的四太保“凌风追羽”雷门鹤。
雷门鹤道∶“迟凤钧那厢,你都打点好了么?”
显义笑道∶“黄澄澄的金艇子,哪有不好的?人家说东海抚司是个大大的清官,依小弟看,不过是价码开得不够,小气家家。待他为我引见佛子,我再多送上几箱,法琛老东西一死,这住持之位便入小弟囊中,飞也飞不去。”两人齐声大笑。
雷门鹤道∶“贤弟,老哥哥可要提醒你,诸事未定前,千万别弄死了法琛,要不朝廷饬令一颁,把位子交到他人手里,你便后悔莫及。和尚七老八十啦,须得备有一些吊命的物事,紧要关头才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
显义嘿的一声,枭声窃笑∶“不需要!老东西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再活个十几年我看不成问题。便是老糊涂啦,人有些痴狱,坐在那儿一整天都不说话,喂他什么便吃什么,连馊水生肉也辨不出。”听他的口气,不只真这么试过,还觉得十分有趣。
雷门鹤有些讶异。“照你之说,便是佛子为你疏通,也还要等上许久不是?”
“等朝廷的饬令下来,我便拿个蒲团问死了他,说是夜半圆寂,寿终正寝。”显义得意道∶“外头风声传了许久,都说法琛长老久病难愈,突然死了也不奇怪。”
耿照不由得一阵恶寒,忽听雷门鹤压低了嗓音,小声问道∶“万梅庵那厢,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显义也小声回答∶“没什么动静。我着人日日监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路。”
“越是如此,越有古怪。否则,我想不透老头子为何要窝在那里,死活不出。”
“他将偌大一个赤炼堂都交给了兄长,要说是欲擒故纵,这饵也太大方了些。”
显义的声音似有些不以为然。“兄长若心上有刺不舒坦,让小弟发令召集,率领众兄弟杀将进去,要不一把火烧了万梅庵,管他有什么古怪,通通烧成一把炭!岂不干净?”
“万万不可!”雷门鹤低声喝止∶
“且不说老头子自个儿的武功,光是身边一刀一剑,便已十分可怕;这俩煞星行踪成谜,多半埋伏在老头子的附近,保护他的安全。还有雷奋开那个老流氓,长年在外活动,他手里头的‘指纵鹰’也十分厉害,绝不可轻举妄动。
“贤弟在诸位兄弟之中,办事最为稳当,为兄这才安排你到莲觉寺来,你千万别让我失望。我们离成功便只一步,更要忍得,知道么?”
“兄长放心。小弟说说罢了,不敢误了兄长大事。咱兄弟俩许久未见,小弟特别备下了酒菜,兄长且喝几杯再走。”
“不了,堂里真的有事。”雷门鹤的声音拉远,却带着一丝苦笑∶“有时候,我觉得老头子放手让我抓权其实没安什么好心。‘日理万机’这四字,我算是尝到了厉害。”两人大笑出门。
门扉一掩上,明栈雪小手一撑,忽如蜻蜓点水、蝴蝶沾花,轻轻巧巧地掠至“南之天间”的梁上,乌衣“剧!”如乳燕投林,顺着横梁一溜烟地滑入房中。
“喂……喂!你……”
耿照唤之不及,忙手脚并用飞荡过去,也跟着跳进南之天间。
房间里不设地板,却以空心木台叠高,上铺厚厚的蔺草席垫,草垫的油黄色泽犹如琥珀蜜里带着一丝钳碧,虽然色浓而旧,却干干净净的不见足迹污渍,显是长年脱鞋入屋所致。席上不用桌椅,只一张方几、几只蒲团,几上置有酒菜,几畔除了几坛子酒,还有一只白瓷水盆,内有清水棉巾,供宾客食前净手之用。
明栈雪笑吟吟地并腿斜坐,拧了布巾擦净头面双手,又从几上取一只干净的海碗打水,撕下一小幅裙角,沾水将赤裸的娇小脚掌擦干净。
她乌浓的长发整束笼在左胸一侧,低垂粉颈,细细擦拭着香滑的小脚,如玉颗般浑圆晶莹、微带透明的足趾拭去尘灰,逐一显露出原本的可爱模样,幼嫩的脚底板儿没有一丝粗皮硬茧,白哲中透出一股近乎粉橘的淡淡酥红。
与她的从容美态相比,耿照顿觉自己彷佛是一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大牯牛,根本不需要跟着她一起跳下来,心中毫无来由一阵气馁,气势不知不觉便弱了一截。
明栈雪将巾子洗净拧干,扔了给他。“咯,擦擦头面。梁间灰尘很多,脏也脏死了。”一指他脚下∶“把鞋袜也脱啦。你不想留下满屋子的脚印,告诉和尚有人来过罢?”
耿照本想拒绝,但明栈雪抓他心思极准,知道他不是一迳执拗耍脾气的性子,对于客观形势的判断、是非真假的重视,还在个人好恶之上,决计不会拒绝一个正确的提议。果然耿照稍一迟疑,还是乖乖褪了鞋袜,拿巾子抹净头脸,才至几旁坐下。
几上一碟五香酱驴肉、一碟桂花烧鸡,加上一碟红糟爆螺片,都是下酒的菜,虽然切声精细,却不是什么拿得出来的飨客美馊,倒像自家人夜中兴起,于灶边随手切来佐酒一般,完全比不上“东之天间”里的那一桌豪华盛宴。
雷门鹤走得匆忙,桌上的碗筷动也没动,饮酒不用杯子,只摆着两只朝天海碗,其中一只给明栈雪拿来盛水洗了脚儿,她随手褐开酒坛封泥,斟满了另一只碗,又夹了一块桂花烧鸡到小碗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津津有味。
耿照本还板着脸冷眼瞧着,但他一整天下来什么也没吃,看得猛吞馋涎,看着看着,腹中突来一阵打鼓似的呜呜楞呜。明栈雪噗吓一笑,连夹几筷扔他碗里,笑悴∶“吃呀,傻子!显义大和尚请客哩,不吃白不吃。你还有这么多的大事要办,饿死了值得么?”
耿照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明栈雪咬着筷尖笑嘻嘻的,似觉有趣,斟满海碗端了过去,抿嘴道∶“你呀,吃慢些!又不跟你抢,别噎着啦。”耿照骨碌地灌了一大口,槌着胸膛将食物全咽了下去,继续埋头大嚼。
他见明栈雪净拣那桂花烧鸡落箸,刻意留了整只片成四、五段的肥鸡腿给她;所幸另一盘酱驴肉又香又嫩、极是入味,份量又多,一阵秋风扫落叶,顿给他扫了个清光。酒足饭饱,抬眼便见明栈雪笑意盈盈,夹了一片桂花鸡腿细嚼慢咽,面上不由得有些躁;干咳两声,没话硬找话聊,心虚似的讷讷问道∶
“你……呃,你的伤全都好了?”
“好了六七成。”明栈雪放落碗筷,抿了一小口酒,取巾子拭了拭嘴角,凭几斜坐。“碧火神功与紫度神掌是一馊同源,若耗费功力不嫌心疼,化消雷劲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我现在的内力,也只剩下过去的六七成,先前的提议依然有效。”
耿照沈默良久,转过了无数心思,缓缓抬头。
“我若助你合修碧火神功,你的功力便能尽复如常?”
“加上‘青璃赤火丹’,以三月之功完全吸收药力,起码能比原先再增加个三五成。”
“若……只有十五天呢?”
明栈雪美眸一转,笑道∶“你若用功勤些,我有把握能恢复到从前的功力。”耿照皱起浓眉,微露失望∶“丁也不能赢过了岳宸风。”明栈雪笑道∶“就算五五平手罢,再加一个练就碧火神功的耿照如何?杀他个出其不意,总能拿回你的匣子。”
“好。”耿照反覆考虑,终于下定决心,定定望着她的眼睛∶
“我助你修补功体,十五天后,你助我夺回那只匣子。”
明栈雪伸出白哲柔嫩的右掌,两人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
……
碧火神功的口诀不过千余字,听来却似天书,语多隐晦。明栈雪以筷子蘸酒,在几上书写解释,同时传授穴位、经脉等相关知识。
耿照本以为双修之术不过就是男女交合,淫靡粗鄙,无甚可说,然而碧火神功贯通人体奇经八脉,抱元守窍、摄心归一,神心相注,虽然字数寥寥,却是博大精深,丝毫不容小觎,不禁收起了轻视的念头,细细揣摩。
明栈雪聪明绝顶,讲解时简单扼要,内家养气炼丹的学问牵涉极广,她却只挑与练功相关的说,说到哪儿便解到哪儿,不欲以其他驳杂之物污染耿照这张白纸;果然耿照专心致志,吸收极快,偶尔提出问题,总能切中精要。她只花了个把时辰,便将功诀大致解毕。
“这门碧火功与其他道门功诀一样,练的都是精、气、神。”明栈雪道∶
“‘精’,是指一切精微有用、滋养人体的有形物质,古人说∶‘夫精,小之微也。’而‘气’是充盈于人体之中,构成活动的无形之源,无火而能令百体皆温,无水而能令五脏皆润,阴阳阖辟皆存于此,一线未绝则不亡。
“而‘神’,却是生命现象的总称。古代丹家有云∶‘生之而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人的性命既始于男女两精交媾,后天又须靠食水滋养,可见‘神’之一物,并非虚无飘渺、不可感知,精与神之间还是能够交感沟通,相互影响。故丹家炼丹、内家练气,全都根源于这个理论。
“只要掌握由‘精’连结到‘神’的关窍,便能以人为之力操控生命现象,借此延年益寿,拥有各种神通。相比之下,拥有浑厚的内力,反应灵敏倍数于常人,感应气机、发在意先……等等,不过是小道而已。”
耿照沉吟片刻,忍不住问∶“明姑娘,这碧火功既是道门正宗,是练精养气的大道,为何要用……用双修这般法门?我虽不懂内功,但依功诀听来,一个人练原也使得。”
明栈雪琼鼻轻哼,挑眉一笑∶“一人练,岂不可惜了这神妙无端的至上功诀?”料想以他追根究底、不问清楚绝不罢休的性子,不解了心头这个疑问,练功时必成病根,支颐笑道∶
“你可知道,人还在母体之中犹是胎儿时,不但任督二脉天生是通的,连其余奇经六脉也晓畅无阻,整个身子便成一周天循环,无须饮食,只由脐带接受少许营养,便能迅速长大?”
耿照摇了摇头。
明栈雪笑道∶“你从初生时长到现下这个身形,耗费无数五谷食粮,还足足用了十几年的光阴;比之婴儿时,也不过长成了三五倍。你想想,你在母亲腹中从一丁点肉长成人形,大了几十、甚至几百倍不止,却只用了十个月的辰光。
“只因胎儿是世上‘神’最精纯之物,多少内家锻链身心,便为了返还‘先天元胎’之境,练出先天胎息。”
“原来如此。”耿照蹙眉道∶“但这与双修法门又有什么关系?”
明栈雪一指他的小腹,笑问∶“来!考考你,这里叫什么名字?”
耿照想也不想,冲口道∶“下丹田,藏精之府也。方圆四寸,有神阙、关元、气海、命门等要穴,天一元气,化生于此,乃真气升降开阖之枢纽。”
明栈雪满意点头,露出赞许的微笑。
“此既是男子藏精之处,也是女子养胎之处。一般内功是透过身体锻链,养出内息,等内力修练出先天胎息,再借此观想自身,以悟出连结生命的金丹大道,也就是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普天下的内功诀窍,九成九是这种‘精气合一’的修练法门。倒也不能说它不好,只是收效极慢,算它三十年好了,从古至今,也没几个练成的。”
耿照仔细回想碧火功的口诀,除了交媾之外,走的也是“精气合一”的路子,借由吐纳、导引等锻链身体,从中练出内息,与明栈雪所说并无不同。“那……碧火神功又是如何?”
“碧火神功独树一帜之处,便在于‘精气分离’的创见,乃发前人之所未发。”
明明就是练精化气的功诀,何来分离之说?耿照益发听得糊涂起来。
“精……精气分离?”
明栈雪笑道∶“若无双修,则碧火神功便是一部高明的内功而已,你天资若好,又得明师点拨、毫不藏私,苦练个十几二十年,因缘际会,也能成为一代高手。但若是男女合修,两人依功诀媾合,于下丹田处结成先天元胎,再将元胎之气收为己用,旁人要练三五十年才能得到的东西,你随手便能撷取,并且日日精进、取之不竭,则三五载间,便能成为出类拔萃的内家高手!”
——撷……撷取先天元胎之气!
(原来,这便是碧火神功能速成高手的秘密!)
,当为整部碧火神功的精要,我便是从中悟出了‘授胎截气’的道理。”
当然,“授胎截气”只是刻意加以形象化、使其便于理解的一种比喻。
并非随意找一名女子合欢行淫,在花心里射精受孕便能截取先天胎息,须双方均练有碧火功,合鼎同火,方能获得效果。明栈雪昨夜所强使的采补之法别有他授,非是碧火神功的明典正宗,这点耿照既不明所以,她也毋须解释。
岳宸风手上的那部《火碧丹绝》秘本中除了千字功诀原文,更多的却是后人的注释,洋洋洒洒百余页,将修练内功的法门透析精微,旁徵博引、无不佳妙,独独对这三百字的一笔带过。当年明栈雪翻阅时便觉有异,索性由此入手,终于窥破碧火神功的秘奥。
她美眸滴溜溜一转,正色道∶“双修练功,非是行淫取乐,你不必真欢喜我,我也毋须对你托付终身,就像两个人对练双刀或双剑一样,须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否则对练中稍一失手,难免伤己伤人。一旦练罢收功,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干;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情感责任,自也不会对不起你的心上人。”
耿照本专心听她说明,冷不防“心上人”三字钻入耳中,一怔之间,脸便胀红如柿子一般,张口结舌,却一时接不上话。
明栈雪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对捉弄到他一事极是开怀,半晌才止住了笑,轻拍着高耸的胸脯,不怀好意地瞟着他,掩口道∶“被我猜中了罢?你死活不肯学这碧火神功,原来早有了心爱之人,怕对不起她么?”
耿照闻言一愣。心……心上人?他的心上,又都有哪些人?
“哎呀,瞧你双目游移、闪烁不定,可见还不止一个人哪!”明栈雪啧啧赞叹,一脸佩服的模样。“真看不出你戒老实的模样,原来也是情种。”
耿照窘得恨不得破席钻地,把头都埋进土里。然而被她一逗,却也禁不住浮想翩联。
他若与明栈雪合修碧火功,姊姊深明大义,一心想他成就大事,若能习得世人梦寐以求的绝顶神功,横疏影只怕还会押着他练。霁儿虽然嘴快,老像个小姊姊似的对他指东划西,其实对他十分温柔依恋,知道了多半也只闹会儿脾气,转头又服侍得他无不妥贴。
小黄缨呢?她一定会红着脸笑得坏坏的,又似有些心痒好奇,整天拿“小淫贼”之类的话取笑他,闹得他大感窘迫;说不定,还会缠着他说要学哩!唯一会生气的,也大概只有染红霞了……
就凭他。也有资格拿染二掌院做心上人么?
当日采蓝的尖刻斥责,似又回荡在耳畔,耿照神色一黯,咬了咬牙,负气似的抬头,沉声道∶“时间宝贵,我们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始练……练碧火功,若岳宸风提早前来,我们也没奈何。”
明栈雪察言观色,也不说破,浅浅笑道∶“何必再找?这儿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显义与雷门鹤的关系如此隐密,他们议事的地方,定然是法性院……不,说不定是莲觉寺中最安全、最不受打扰之地。要练碧火神功,此时此刻,便是最好的所在。”
“现……现在?”耿照胀红了脸,结巴起来。
“是呀!”明栈雪故意眯起美眸,玉靥欺近些个,启樱唇、吐兰息,颤声轻道∶“你……相唧不想要我?”她饮了小半碗白酒,酩红薰蒸,粉面含春,便未刻意使媚,微醺抿笑的模样便已十分诱人。
耿照心跳加剧,忙不迭地跟枪后退,明栈雪忽然板起脸来,皓腕一翻,牢牢地扣住他的手腕,耿照顿觉半身酸麻,再也使不上力来。
“我说过了,你我只是交易,各取所需、银货两讫,你毋须对我有什么心思。”
明栈雪收起戏谵的神情,正色道∶“但男女双修的时候,非动情不能结丹,欢好时若无情绦、若非倾心贪爱对方的身子,直至情难自己之境,便不易孕成元胎。我不管你心里有谁,修练碧火功时,你只准想我、要我、渴望我,一心只想与我交欢,就像你昨晚没问过我是不是愿意,便一迳奸淫玷污了我的身子一样。”
想起昨夜莫名其妙的兽行,耿照羞愧地低下了头,咬牙不发一语。
“你或许觉得,我是如魑魅魍魉般恐怖的女魔头,杀人如麻,我行我素,这点我不想否认。我费尽心血练得绝世武功,所求也不过就是‘我行我素’四字,没什么不敢说的。
“但我,却非是淫乱放荡、不在意身子污洁的女子。我有过的男人屈指可数,虽未从一而终,也绝不是人尽可夫。若非岳宸风暗施偷袭,形势严峻至此,我不会与你合修碧火功。”
明栈雪说得很慢,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彷佛怕他听漏了∶
“我说过了,这是一场诚心相对的互惠合作,你我各取所需,两不相欠。我毋须牺牲色相,彷佛非要引诱你不可,你再露出那种轻鄙不屑的神情,我便杀了你——若教我下定决心,我保证,你会死得非常痛苦。”
耿照悚然一惊,想想却也觉得颇有道理。
明栈雪虽出手毒辣,对他委实不坏,几次蒙她搭救不说,就凭她的倾世美貌,要找人合修有甚困难,何必三番两次忍受一名本事低微的毛头小子羞辱?想到自己曾对难以反抗的她做出那种事来,又听得“诚心相对”四字,心中大感歉咎,低声道∶
“明姑娘,是我不好。我会记住你的话。”
明栈雪没想到他认错如此干脆,微微一怔,松开了他的腕子,半晌才道∶“碧火功与青璃赤火丹都是稀世宝物,我一人无汰独吞它们的好处,须与他人分沾雨露,才能受益。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选你。”
这话的确切中耿照内心深处的疑问。他始终对明栈雪怀有戒心,除了阿傻之外,这或许便是最大的症结所在。
“我挑选你有两个原因,其一我现在先不说,待你神功略有小成之后,我再告诉你。”明栈雪温婉一笑,柔声道∶
“另一个原因,若世上注定要诞生第三名身负碧火神功的绝顶高手,我要他绝不与岳宸风站在一边。原本我希望这人是海儿,他心中爱我,决计不会与我为敌;这个希望如今已然破灭,所以我选择了你。”
但阿傻已不再爱你了,耿照心想。宿缘姑娘尽管离开人世,在他心上所占的份量今生将无人能敌;是你亲手埋葬了那名唤作岳宸海的纯真少年,现在活着的那人没有名字,是你全然陌生之人。
当日在云上楼,阿傻向他溯及过往之时,对“大嫂”这手势不兴半点波澜,平平淡淡的,远不及对“大哥”或“那人”的悸动。他心中的伤口是永远不会好了,失去负咎与偿还的对象,唯一支撑阿傻继续活着的,如今只剩下复仇而已;那段阴湿淫靡的记忆只是伤口上腐斓不全的痂,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耿照突然觉得明栈雪很可怜。
这一切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除了阿傻死去的大哥之外,那一段过往的所有关系人里,只有她一人被遗留在过去。
“只要明姑娘不与岳宸风一般作恶,我绝不会对付你的。”
他心中不忍,这两句话说得十分诚恳,字字皆发自肺腑。
明栈雪却只微微一笑。那并非是赞许、甚至赞同的眼光,更像是大人看待孩子的童言童语,露出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忍不住摇头的莫可奈何,但其中似无恶意,也算是另一种坦然。
“我们……开始罢。”
她双手撑着蔺草铺席,恣意伸展长腿,雪白赤裸的玉趾扳得长长的,轻抵席面,曲线玲珑的结实娇躯向后挪动着,缓缓退向屋角。她的表情平静而认真,口吻中有一丝丝酒足饭饱后的慵懒,似是猫儿伸懒腰撒娇一般,动作说不出的妩媚,却又极其自然。
“在练功之前,我们必须极为动情,便像……便像热恋中的情人一般,又或是好不容易才得幽会偷情的男女。你要来挑动我,就像对你心上之人做的一样。”她红着脸垂落目光,极力掩饰的羞赧紧张中又隐约带有一丝兴奋,咬着樱唇轻道∶
“你觉得……我哪里美?”
像明栈雪这样姿容绝艳的女子,还希罕男子的赞美么?耿照被问得不觉一愣,口干舌燥、心跳如鼓,勉强定了定神,吞吞吐吐道∶“你……你的脸蛋很漂亮。”明栈雪柳眉竖起,瞠道∶“你若是我的情人,我一脚把你踢下床去!”语罢连自己都觉好笑,红着瓜子脸蛋儿噗吓一声,抬脚轻轻做了个踢人的动作。
她的裸足白腻无瑕,粉橘色的脚掌便似猫掌上的软垫般腴嫩肥美,但玉趾却又修长浑圆,足问腰弯入一洼粉匀细润的小小凹陷,白哲酥红的足弯里透出些许青络,益验显得足形纤长秀美,一点儿也不觉短小肥厚。
耿照看得入迷,喃喃道∶“你……你的脚也好看。脚掌便似猫儿一般,却又白得象牙也似。我……我方才在梁间,便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一定很细很滑。你打水洗脚的样子,我觉得真是……很美,温婉娴静,像图画一般。”
明栈雪微微闭起秀目,粉面却益发酷红,彷佛有一丝害羞,又听得十分欣喜,轻声道∶“没……没人夸过我的脚好看。”
耿照红着脸,低声道∶“是真的好看。”
她尖尖的下巴抵着肩窝,呻吟似的细声呢喃。
“我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并不是脚。”
耿照彷佛着魔一般∶“那……是哪里?”
“你看不见么?”
耿照摇了摇头。“我只看见你的脸,和……和你的脚儿。”
“在衣服底下,你看不见的。”明栈雪红着脸咬着嘴唇,企图用挑衅的目光遮掩坪然如潮的羞意∶“你……你自己打开。”
耿照扑上前去,将她按倒在席榻上,明栈雪“嘤”的娇呼一声,乌衣的腰间系带已被扯了开来,左右两襟大大翻了开来,衣领被剥至肩下,露出里头那件宝蓝色滚黑绿蝶纹边儿的肚兜来。
她的乳房浑圆饱满,异常尖挺,将艳丽的宝蓝色缎面撑得高高的,耸起两座乳廓分明的傲人双峰。
耿照一手攫住一只,用力揉搓,弹滑紧实的乳肉隔着软滑的绸缎满溢出箕张的五指,单掌竟难以全握,只能从两侧攀住外缘向上一托,虎口撑着既绵软又有弹性的乳肉,清楚感觉出圆滚滚、沉甸甸的坚挺乳形,以及越接近腋下肩窝,她那饱经锻链、充满弹力的结实肌束。
他隔着细滑的缎子恣意享受她傲人的乳球,无论十指如何抓放搓揉,总能满满抓得两手绵乳,已分不清是缎子滑还是乳肌酥滑,但双峰尽管难敌凶猛的禄山之爪,怎么捏都能感受到球一般的乳廓;耿照印象所及,横疏影的雄伟在于柔软硕大,染红霞的傲人在于坚挺结实,但要说到“浑圆”二字,却无一个人的乳廓手感能如明栈雪这般清楚佳妙。
明栈雪的双峰极是敏感,被他一阵风狂雨骤,宝蓝缎子给抓得无比狼籍,她咬着牙苦忍着乳上的酥麻快感,喘息却逐渐变得粗浓;忽然“呀”的一声惊叫,昂起线条姣好的修长玉颈,浑身簌簌发抖,却是耿照低头舔舐,濡湿的宝蓝肚兜渲染出一小块铜钱大小的靛紫,伏贴的湿布浮出一点黄豆大小的豆悲形状。
他张开嘴巴,用上下两排牙尖轻轻嗑咬着肉豆悲,明栈雪吃痛不住,一瞬间既疼又美的快感冲上脑门,本能地伸手要推,双腕却被他两手拿住,双双压在壁上。明栈雪纵使只剩六成功力,要制服耿照却是绰绰有余,此时却不自禁地全身岭软,并着赤裸的腿根不住摩擦,一点力量也使不上。
耿照粗暴地啃吻着,那又软又韧的肉豆壳齿间“剥”的一声,倏地胀成了樱桃核儿般大小,骄傲地挺翘起来,彷佛被他口中呵出的热气蒸活了,不住轻轻昂首。
明栈雪“啊”的一声,颤声娇吟∶“别……别!好……好难捱……”酩红的玉靥便似醉酒一般,弯翘的浓睫剧烈颤抖,腿根抽播似的轻轻厮磨,双手无助地挣扎着。
那求饶似的娇弱呻吟更激起了他的占有欲,耿照匀不出手来,索性用嘴摸索着她细腻如玉的光滑颈背,在明栈雪的哀唤声中,以牙齿咬住肚兜的黑绸系带,抬头咬了开来,再衔住宝蓝肚兜的边缘,甩头一把揭闻。
明栈雪“呀”的一声,娇唤似噎在喉头,雪白的乳肌骤没了温暖的遮覆,一下子全然暴露在男子的眼前,细腻柔滑的肌肤顿起一片微悚,却更衬得乳色的肤质莹润如玉,吹弹可破。
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那双赤裸修长、近乎完美的白哲玉腿,的确不是她全身上下最美的地方。
明栈雪的双乳浑圆饱满,那乳廓是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圆形,雪白细腻,便如胸前栖着一对皎洁无瑕的圆月一般,即使因身形斜倒、双乳微微摊平,但乳廓仍然是完美的正圆,结实的胸腋肌束与傲人的乳量,使乳房在躺倒时仍保持完美的球型半弧,形状美不胜收,令人爱不释手。
昨夜草料仓中照明有限,看不真切,此时才见她的乳晕极小,几近于无,雪白浑圆的乳球上翘着两点淡樱色的尖翘乳头,更衬得双峰浑圆硕大,润泽直如满月。
耿照松开了她的腕子,两手抓得满满的,用粗糙的掌心摩掌着细嫩的乳头,喃喃道∶“果然是好美的乳房!”明栈雪咬着一丝呜咽,双目迷蒙,娇红的粉面上难掩得色,轻喘道∶“你……喜欢么?”
“喜欢!”
耿照用力攫住,神识渐渐迷茫,浑身欲火难禁,一把将她翻了过来,从后方抓住她饱满的双乳,恣意感受那完美的浑圆与坚挺。明栈雪屈膝跪在榻席上,把全身重量都挂在他掌间,拱起蛇腰翘起圆臀,双手伸到背后去解他的裤头。
那木兰僧衣的褂、裤同用一带,衣带松开,宽大的裤头滑落在地,一条滚烫弯翘的狰狞怒龙倏地弹出。
明栈雪正屈膝向前倾,双腿大大分开,胀得紫红的弯刀怒龙由下而上,“啪!”
一声打在她肥美湿润的肉缝上,浆湿黏腻的声响极是淫靡。
她“啊”的一声身子一颤,几滴清澈的汁液应声溅上榻席,蜜缝被粗大的阳物挨鞭似的一弹,最敏感的地方热辣辣一痛,针刺般又疼又美的奇异感觉窜上脑门,紧闭的花唇吸啜似的一开一歙,忽然扑簌簌地漏出一注花浆,尿一般淅浙沥沥淋了一榻,却无一丝异嗅,闻如闷湿微腐、正是浓香最盛时的肥厚兰瓣,带有一丝淡淡的血似腥甜,恰恰是她腔中的甘美气味,极是催情淫艳。
耿照的怒龙卡在她的蜜缝里,硬得发疼的弯杵之上兀自滴着汁水,弄湿了胯间大腿。
他欲焰高张,正要抱着她浑圆柔软的雪臀,就地正法,回过神来的明栈雪却一把捉住了两腿之间的巨大凶物,轻喘着摇动雪股,用湿淋淋的阴户轻轻滑动,便似跨骑木马一般。
“别急!”她红着脸咬唇窃笑,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转过身来,一样是跨骑在他粗长的阳物之上,两人面对面立跪着,明栈雪极轻极俐落地摇动雪臀,浑圆的臀瓣微微陷入两个小小圆凹,腰股问鼓起两团结实有力的肌肉,湿淋淋的阴户在阴茎上来回滑动,鸡蛋大小的肉姑一下滑过蜜缝卡在股间,一下又擦刮着肛菊倒刷回来。
她越动越快,强劲的肌力不住释放力量,两人一阵肉紧,仰头轻轻咚嗦着。
耿照欲火难忍,张臂欲抱,明栈雪却抓着他敞开的衣襟滑下杵根,顺势将僧衣剥下,一手捉住怒龙轻轻套弄,一手却攀上他黝黑结实的赤裸身躯,笑嘻嘻道∶“还不是时候哩!”己伸出丁香似的细小舌尖,细细舔着他的乳头,从乳下、肚脐一路往下,双手交握着勃挺的男根,张口将杵尖含了进去。
耿照顿觉尖端传来一阵细小的擦刮异感,瞬间没入一团湿热腻滑之中,与插入腔中的美妙触感略有相似,但受异物侵袭的压迫感却更强。明栈雪的小舌灵活如泥鳅一般,尖端不住往马眼处戳、刺、挑、转,耿照下身一颤,几乎被弄得站立不住,肌肉强健的粗壮大腿剧烈抽播,小腹似将痉挛。
这样的刺激一点也不会让人想要射精,但下半身的所有肌肉却不听控制地剧颤起来,耿照双手紧紧压住她的蚝首,踞起脚尖打摆子似的不停抽播,彷佛只能将阳物奋力往前戳刺才能稳住身体。
明栈雪却柔顺地毫不挣扎,细嫩的小手环抱着耿照绷紧的臀股,一点一点将怒龙纳入喉中,用津唾滋润,任他失控地挺动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柔嫩口腔壁忽然一阵吸啜,猛地仰头拔出怒龙。
耿照顿觉她湿润紧迫如腔户的喉管间产生一阵强大无比的吸力,阴茎反向拔出的动作却使吸力加大了一倍不止,阳精似将喷出的瞬息间,“剥!”已脱出樱桃小口,泄意硬生生被中断,无限膨胀的欲火非但不能抒解,更转化成一股莫名的烈火躁动!
“我要……”他抓着明栈雪浑圆细嫩的香肩,几乎要将她悬空提起∶
“给……给我!”
明栈雪一点也不抵抗,像头雪润润的温顺小羊,身子被他微微抓起,却顺势捧起一对尖挺饱满的浑圆雪乳,夹着湿淋淋的狰狞巨物,上下滑动起来。
“还……还不是时候。”
酥滑汗湿的乳间香肌,触感却与她温暖的小嘴绝不相同,没有那种蟑管似的迫人吸啜,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骄人弹性,视觉上的满足更是无与伦比∶
明栈雪全身赤裸,乖顺地跪在他脚边,小手捧着浑圆的雪白乳球为他细细套弄,乳峰在她娇小的掌间似乎变得更大更尖挺,粉樱色的乳蒂从指间昂翘而出,随着上上下下的紫龙不住颤动。
彷佛知道这样的触感比不上口里喉间,明栈雪浓睫轻颤,垂着粉颈张闲小嘴,撑圆的两瓣樱唇触着杵尖,一边轻点一边啜含……
“唔……”耿照只觉自己即将爆炸,眼耳之中灼热得几欲迸血,低声道∶“快给我!我要……我要狠狠的弄你……快!”
柔顺的明栈雪持续用双乳摩擦着,约莫是乳间快美难抑,手指已忍不住轻捻着胀红膨大的勃挺乳蒂,万般艰难地娇喘道∶“还……还没!还不到时……呀!”一声短促惊呼,已被耿照架翻在地,双脚大开,不住喘息。
耿照抄起她的膝弯,压得她两膝抵肩,两条笔直的修长玉腿仰天屈起,红润润的阴户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肥美湿润、绉折丰富的两瓣藻状肉唇胀红如兰,像小嘴一样不住开歙,缝间淌出一道清澈细流,直至股间。
他十指压上榻席,手掌却伸到她的肩腋之下,牢牢架开她的手脚,怒龙抵着蜜缝狠狠贯入,“唧——”一声挤得汁水如注,直没至底!
明栈雪“啊”的短短一嚎,旋即没了声响,只能张大小嘴唇瓣剧颤,承受着男子如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抽送!
耿照死命地抽插,彷佛杀红了眼,口中迸出野兽般的嘶吼,“啪啪啪啪”的激烈肉击声回荡在南之天间里,无休无止,还有抽送间绝不中断的唧唧水声。
明栈雪双手下意识地作揪被状,虚空中却什么也抓不到,苦闷地乱摇蚝首,蹙着眉头,发出窒息般的“呜呜”娇吟,充满乳浆状爱液的嫩腔中却全然不觉泥泞,蟑管似的肉壁疯狂描挤着,令每一记抽插都比前度更加辛苦艰难,却偏又带来无与伦比的快感。
与娇弱无助的外表全不相称,她那如牝豹般强而有力的结实胴体被唤起了野性本能,要与狂暴的入侵者同归于尽。
高潮即将到来的瞬间,她忽然睁开迷蒙的如丝媚眼,双手食指奋起余力往耿照身上一点,一股激灵灵的痛楚掠过他的背脊,彷佛脊柱被人活生生抽出一般。
疼痛一现而隐,耿照却趴倒在她饱满汗湿的雪乳上,浑身剧汗被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脱口便是失神前所记得的最后一句∶“还……还不到时候……”这才清醒过来,心中有愧,撑起上半身低道∶
“我……坏事了,是么?还……还不到时候,我却……”
明栈雪轻喘不休,勉力伸出玉手,颤抖着为他抹去脸上的汗水,兀自咬着发白的嘴唇与痉挛不止的身子,以及那逼疯人似的腔中快美相抗,望着他的眼神却是爱怜横溢。
“傻……傻瓜!当你再也忍不住,就是正确的时刻啦。你做得很好,我……我现下满心里都是你,我很欢喜……你呢?”
耿照伸手抚摸她的脸庞,紧束着嫩腔里的杵身又硬又烫,又极舒服,但除了高张的欲念之外,心中似多了块温温融融的地方,既想恣意采撷蹂躏身下的娇美花朵,又想令她欢喜满足,美得魂飞天外,不觉低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想让你欢喜快意。你欢喜我,我很开心。”
明栈雪满意地点了点头,紧迫至极的腔管中竟又酥颤着一夹,“唧!”挤出一小注稀哩呼噜的气泡浆水,似是呼应着心头一跳。连她自己也浑没料到有此异状,不禁羞红了苍白雪靥,娇娇含笑,柔声道∶
“是时候啦。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开始修练碧火神功了。”
【第卅六折乌衣暗行,别开蹊径】
明栈雪着他搬开方几蒲团,让耿照平躺在榻蓆上,自己却裸着汗津津的雪白胴体屈膝跪立,修长的玉腿一跨,如骑马般坐上他结实的腰间。
她握着裹满腻白浆滑的弯长龙杵,将硕大的钝尖纳入如鲜藻般厚嫩酥润、绉折丰富,微微翻出肥美外阴的两瓣小肉唇,就着润泽一点、一点挤蹭进去;坐到底时,两人均昂颈仰头,颤抖着吐出一口长气。
“好……好紧凑……”
耿照只觉杵茎被一团温热软肉紧束着,光是这个插入的动作,已令明栈雪不住抽搐,膣中的管壁虽是娇嫩无比,控制收缩的肌肉却是强而有力,如婴儿握拳般,一掐一掐的排拒异物的入侵。
他忍不住喃喃讚叹:“妳裡头……真是窄小得紧,像……像鸡肠一般。”扶着女郎结实白皙的修长柳腰,便要抛耸起来。
明栈雪兀自轻喘不休,还未从他的壮硕粗长裡全回过神,忽觉怒阳蠢蠢欲动,拱着丝滑般美背大叫一声:“呀!”双手死死掐握着他的胸膛,几乎要掐出血痕来;咬牙一阵酥颤,半晌才勉力回口:“别……别!你那儿太……太大啦,我……有些吃不消。”按着平坦的小腹微蹙着眉,吃痛的表情如受伤的小动物一般,颤抖的喉音如诉如泣,令人血脉贲张。
从耿照的角度向上看,她的一双豪乳尖挺如峰,沉甸甸的乳房下缘坠成了两弯完美无瑕的正弧,圆得不可思议,就连立面的弧度也是曲线丰盈,如两只悬在胸前的办圆乳球,细腻的肌肤光洁如丝,滑润的光泽更突显出圆的饱满。
像这般硕大惊人的乳量,直立时很难维持形状;重量集中在下缘的结果,常会将上半部的胸脯弧线拉平,锁骨下甚至微微露出胸肋,而失去支撑的乳房则向下、向外沉坠,失去原有的尖挺。
但明栈雪长年修习上乘武学,全身更无一丝馀赘,可比柔韧又极富弹性、百炼如纸的顶级薄钢,肩下至腋窝的两束肌肉牢牢拉紧硕大的乳球,乳房下缘虽坠得浑圆,上端仍保持着完美的弧线,犹如耸着两只饱熟瓜实;若非双峰俱圆,于乳沟处微微挤溢着分开,原是连一丝外扩也无,挺拔尖翘之至,足令人失足欲死。
耿照看得目眩神驰,双手轻轻一托,掌中触感温绵细软,却不失紧緻;以指腹稍稍掐挤些个,微略一鬆手,饱满的乳廓又“蹦”地弹回原形。
他十指轻抓倏放,逗弄兔儿似的把玩着这对美乳,溃雪般的乳浪不住酥摇,昂起的乳尖轻晃着,因乳晕细小到几乎不见,看来便似春风中摇枝吐寒的细小花蕾,分外惹怜。
“啊……”明栈雪的乳房极是敏感,慌忙抓住了他的腕子,咬着唇发出愉悦的呻吟,却没有阻止他的意思;片刻似是适应了腿心裡的粗长紧迫,缓缓摇动雪臀,湿润的膣管犹如不合脚的靴袎兜裹着,“啪滋、啪滋”的前后驰骋起来。
她双膝着地,踮着脚尖用力,修长的脚掌泰半立起,十只玉颗似的姣美足趾压上油黄色的榻蓆,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泛着珍珠润泽,衬与白皙的脚背,脚背上的澹澹青络,以及关节处皮肤较薄、透出血色的酥腻粉橘,娴雅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淫豔,彷彿那样的美丽蒸腾着色慾,便如交媾时的温热汗泽一般。
但耿照却无法分心欣赏。
明栈雪的动作像波浪一样,轻缓却极富节奏,鼓胀欲裂的肉茎被她折来刮去,在裹满温黏的窄小肉团中翻搅着,一瞬间几乎让耿照产生错觉,误以为夹紧着怒龙的是那两瓣熟瓤结纍般的浑圆雪臀,鼓着一团团结实有力的肌肉,而非是柔嫩的膣户。
“你……是头一次演练碧火功,我……我来带你……嗯……唔、唔……”
她慢慢加快动作,雪臀一挺一耸前后画弧,套弄间从不曾停落。耿照只觉交合处磨得发热,肉杵上擦刮般的锐利快感如潮涌至,才发现明栈雪并未坐在他身上,而是以膝趾着地,双手撑住他的手掌,悬空摇动臀股。
这个动作极是费力,但她施展起来却是滑润如水,半点迟滞也无,绷紧的肌肉不断在雪白的大腿、浑圆的臀瓣、细长的小腿间乍现倏隐,强健的肌力与娇美胴体竟是毫不扞格,反交织成难以言喻的奇淫魅惑,犹如置身妖异缤纷的豔画,浓厚色慾在两具汗湿的肉体间酝酿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明栈雪不只身体敏感,更极易出汗,汗湿的髮丝一绺一绺黏在酡红的面颊、口唇畔,也黏着湿漉漉的粉颈香肩,益发衬出肌肤雪白,如抹乳浆。她一轮勐摇力道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快,又非是失速欲坠的狼狈,反倒是渐入佳境,彷彿一切俱在掌控之中。
耿照正苦苦支撑,以免被摇得精关失守、一洩如注,但扭腰驰骋的明栈雪委实太美,双乳抛跌如玉兔狂奔,尖挺的乳房高高弹起,又重重摔击在肋上,“啪滋啪滋”
的拍肉声中不断挤出汗珠,四散飞溅。
她呜咽般的呻吟、娇媚的胴体与酡红的雪靥,简直充满了魔性,耿照只觉杵中似有一条无穷无尽的丝线,不住飞快地从痠刺的马眼中“飕飕”抽出,线头脱出肉缝的一瞬间,便时全身精元溃迸而出的致死之刻,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最后索性闭上双眼,认命似的享受着垂死前的无上欢愉——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没等到那音落弦崩的刹那,肉茎上掐挤套弄的快感依旧不减,然而在阻断视线之后,似不再逼命似的鼓动精关。
耿照抓着灵台一霎的清明,忽然明白过来,按明栈雪解说过的啸***诀,牙关一咬、绷紧耳膜,想像力量尽沉于下丹田,勐将粗浓的喘息从胸臆间挤过喉管,张嘴呼号而出;耳中顿时一窒,再不闻明栈雪娇腻的喘息。
耳目闭绝,他的心神迅速沉淀,犹如睡入一团无边无际的黑暗裡。
这一下的尝试出乎意料地成功,但耿照不急着醒来,不急着思考,就这麽软绵绵地睡在黑暗裡,五体放鬆随之沉落,不在乎何时触底……渐渐的,连“何时触底”的想法也消失了,甚至“时”与“底”的概念也随之不见,耿照便悬浮在黑暗中。
不知又过多久,“黑暗”的概念也四散崩解,耿照终于进入“空”。最后连“进出”的念头也不见,无身可置、无所可之,无可……心识终入虚静的耿照并不知道,自己刚跨过了一个极为艰难的高槛,亦即是道秘之中,所谓“不即不离,勿忘勿助,万念俱泯,一灵独存”的入门境界。修道养气士称“正念”、“炼心”、“意守”,赋名甚多,不一而足,所指却都是这一层最最关键的、遁入虚静的根本功夫。
寻常修道人以为“虚静”便是打坐冥思,“意守”便是想像气在体内运行,第一步便练错了,后头便是照着不世出的金丹秘笈修练,也练不出结果。当武功练到了某个层次,能摄心观想、不受外物所扰时,即便不通丹道,也能自行遁入虚静,窥破玄机。
故世间的绝顶高手中,不乏延年长生、华髮復乌之人,纵使年事已高,血气不如少年人畅旺,动手过招却丝毫不逊于青壮,便是因为勘破了这最关键的一步,才能由武入道。
跨骑在耿照的身上,明栈雪也正苦忍着身子裡那股逼疯人似的快美,着力加速驰骋,摇得香汗淋漓,云鬓散乱,难以自抑地娇唤起来;一睁开如丝媚眼,却见耿照闭目不动,呼吸渐趋平稳,绷紧的大腿肌肉虽持续抽搐,不受控制地回应着交媾的强烈快感,神色却宁定平和,不由得一凛:
“他明明身无内功,怎……怎地却通晓这‘入虚静’的法门?”惊愕之馀,差一点守不住心神,急迫间难以停住规律摇动的大腿腰臀,被滚烫的巨龙贴肉一刨,险些尿出精来,死咬着一声呜咽,揪着他的胸膛簌簌发抖,却不敢停下;勉力收摄绮念摇动一阵,才又渐渐回復空明。
她身子极是敏感,可说是媚骨天生,否则当夜耿照失去理智、贸然用强时,她也不致湿得一塌煳涂,轻易就被佔了身子。女子骨媚者,极不适合锻鍊双修功法,盖因元阴鬆嫩,花心易採,先天便吃了大亏,她为练碧火神功甘冒偌大的风险,可说是吃尽了苦头。
明栈雪与岳宸风俱是天资过人,又得《天罗经》、《火碧丹绝》两部奇书从旁辅助,得以参透碧火神功的双修门径。无奈“入虚静”的功夫与聪明才智无关,只能心领神会而得,研习之初竟难以寸进,差点送了性命;鬼门关前踅了一圈回来,这才天机顿悟、关窍大开,从此跨越天堑,一日千里。
而耿照的“天机”,却是得自于夺舍8888。
当日琴魔夺舍之时,耿照曾嚐过心神飞散、沉入虚无的滋味,这样的经历世间罕有,可说是万中无一,正合了“入虚静”的奇特体验。
而琴魔所传授的8888心诀,更是别有玄机:那如南蛮鴃舌般、文意不通的千字怪文本无意义,而是一连串精心设计的声符图码,背诵怪文时,眼、耳、心识的交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解裂分离,还原至空白之后,“心”与“识”才能各自成形,超然于五感七情之外——与所有的道门内秘之术一样,“入虚静”亦是夺舍8888的入门基础。耿照于指剑奇宫不传之秘中无意所得,却助他跨越了道门至宝碧火神功的修练藩篱,头一回便进入了常人难得的虚静之境。
他神宁体鬆,无所依凭,主心意识从溷沌幽明之中缓缓浮起,再取回权百骸、交五感的主导之时,感受已与前度截然不同;明栈雪湿润窄小的穴儿仍吸啜着滚烫的怒龙,以骑马打浪似的韵律节奏宰制着两人的交合,但那股痠麻爽利的旋扭紧迫却非掏空,更像是一种导引。
耿照并未捧起美臀狂顶乱耸,依旧躺着不动,放任明栈雪恣意驰骋,但身体各处筋肉已随着雪臀的旋扭剧摇相应而动,冲撞着、摸索着、尝试着、配合着,要与她趋于一致,最终达到身心和谐的理想情境。
此时“南之天间”若有不知情的第三人撞进,定会震慑于眼前所见:容颜绝世的美丽女子全身汗湿赤裸,浓髮飞散,支着雪白的娇躯像发情的母豹一般,在男人身上忘情地摇动雪臀,豔丽的结实胴体因快感如潮,泛起一片片桃花般的淫靡绯红。
这般情景,光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便已销魂之至,但亲身承受女子蜜穴紧束、滋滋套弄的幸运男子,却闭目不动,浑身轻轻抽搐,喉间滚动着呜呜低咆,除了不住沁出黝黑肌肤的大片汗珠,便似睡着了一般;偶而大腿或腰臀会掠过一抹肉眼不易察觉的颤动,就像有条小蛇自薄薄的皮肤下倏地扭身鑽过,乍现倏隐,一点也不引人注意——耿照并非不解风情,全无反应;相反的,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四肢百骸裡最不易支配、平日最不常使用,却又影响身体至深的所有微小肌肉正剧烈运动着,血液大量涌入这些被忽略的角落,奔腾着贯通日常行、走、坐、卧几乎用不到的筋脉穴位,撕咬、鑽入、撑挤、鼓胀,收缩、累积着堆叠着,等待着需要力量爆发的时刻……他似觉腹间有团火焰隐隐成形,约莫便在下丹田之间,随着明栈雪的起伏摇晃不停滚动。那样的感觉溷沌不明,有时热源在腰肾之间,有时又从腹部上浮离体,无法确定位置,甚至无法辨别是不是幻觉,只觉十分灼热。
渐渐温热灼烫之感越滚越结实,彷彿火焰裡结了心子,变成了一只柔韧又富弹性的小皮球,一弹一滚的,被顶在硬得胀疼的杵尖直打转,随着明栈雪烈马似的坐落耸起、又坐落耸起……被压挤得越来越紧实,甚至能感觉团子被杵尖与花底上下一合,勐被塞进了明栈雪柔嫩的腔子深处,旋搅着其中满溢的温腻浆水,咬成了凹陷的小钵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向不爱叫床、惯以剧喘发洩情慾的明栈雪一绷紧,仰头大叫,尖挺的双乳向上一抛,腰腿俱软,“噗滋!”重重地一坐到底,窄润的膣腔几被巨阳贯穿,强大的撞击力道挟着无数气泡沫子,把花径裡的汁水通通挤了出来,浓白清浆溷作一片,稀裡呼噜地流满了耿照的胯间。
肉茎剧烈一束,他不由自主弹坐起来,顺势将仰倒的玉人抱了满怀,两人交合的姿势由女上男下的“兔吮毫”,一变成为贴面而坐的“鹤交颈”,正合了〈通明转化篇〉裡的截气法门。
明栈雪本想等身上的快感稍退再引导他就位,孰料这少年天资过人,第一时间便自行迎合上来,而此际正是收效最好的绝佳时刻,若不用再花时间循循诱导,就连一丝精元也不会逸失浪费,心中窃喜:“我没看错,他……果然是最好的元阳鼎炉!”
尖细的下颔软软偎在他颈窝裡,咬牙轻喘:
“使……使‘转化诀’,啊、啊,快……快!”
碧火神功非是邪道採补之术,一人无法完功,须得双方功行合一,同时发动,方能吸收精胎的先天之元。耿照虽也舒畅至极,但比起欲死欲仙、浑身酥软的明栈雪,情况却不知好上多少倍,两人一精熟一专注,功法几乎同时发动,配合得妙到巅毫。
化字诀一经发动,顶在杵尖花心处的那枚火球突然裂开,热气丝丝迸散,与其说是“鑽”入四肢百骸,倒不如说是融融渗入,才刚经过剧烈运动的肌肉筋脉彷彿浸入一团温水之中,温热舒泰的奇妙感觉以两人交合处为中心,次第向全身各处扩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耿照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浑身上下无不舒畅,所有毛孔似乎都变得更纤细灵敏,一点也没有交合后精疲力竭的感觉,被箍在温湿肉穴裡的杵茎依旧坚硬无比,似比交欢前更勃挺有力。
他张开眼睛,见明栈雪正睁着一双妙目,笑吟吟地凝望自己,彤红未褪的雪白娇靥汗津津的,紊乱的髮丝被汗水黏在口唇边,虽是风狂雨骤后的凄媚模样,却无一丝狼狈娇疲,肌肤隐隐焕发乳质辉晕,流光莹然;自识得她以来,当以此刻最为美丽。
耿照看得怦然心痛,怒龙又更胀大些个,一跳一跳的火劲逼人。
明栈雪猝不及防,挺着柳腰娇呜一声,红着脸啐道:“坏……坏东西!”咬着唇狠狠瞪他一眼,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幽怨羞意。
耿照搂着她,抚摸她光滑湿润的赤裸美背,皱着眉头露出一丝茫然迷惑,片刻才道:“这……便是碧火神功的双修法麽?怎麽我……没……”摇了摇头,似觉此问荒诞,难以出口。
明栈雪把脸藏在他的颈畔,也环着他结实的背肌,闭目轻笑:“你想说的是‘怎麽我没出精’,是吗?男女之精,所结的是肉胎,是真正的胎儿,肉胎固然也有先天胎息,但汲取不易,百中只能汲取一二。因此採补之术只是末流,功法稍一不纯,弊病丛生,万万比不上道门正宗的双修法。”
耿照喃喃道:“採补……也与肉胎有关麽?”
明栈雪笑道:“男女交合同登极乐,阴阳相济,便生元胎。但元胎是‘气’之至纯,没有形体,须得男女两精媾合,才能化生胎儿。採补便是应用这个道理,盗取元胎已成、肉胎未生时,所产生的先天滋补之气。”
男女之精结成肉胎,男阴女阳却结成元胎。
女子修练採补之术,必须让男子在体内射出精水,而男子採补则多寻黄花闺女。
这是由于处女未曾有孕,初次高潮之时生命自求延续,释放的女阴最为浓厚;等到女子多行房事,身体便视交媾为常态,所出或不如第一次那样精纯。
耿照明白过来,忍不住露出微笑:“我以为男女双修,都得要射……射出来才算了事。”
明栈雪笑道:“都知道你海量汪涵、腹容甚深,一逮到机会,便拿出来说嘴。”
耿照见不到她的神情,嗅到她如兰香息喷在颈窝裡,湿湿热热的又有些酥痒,声音却有一丝狡黠,想起晨间“你每回都让女子流出许多”的对话,不禁大窘,又隐约有股淫靡挑逗的心痒,慾火渐渐復燃。
明栈雪这口舌之快逞得不久,“噫”的一声抱着他的颈子簌簌发抖,原来是花径裡的粗硬巨物竟又涨大了些许,已紧凑得不能再紧的小穴儿硬生生受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装下的,只觉那阳物贴肉已极,彷彿连伞状的肉菰、杵身上暴起的青筋等都能清晰感受,大小形状,绉折突起,无不历历。
耿照轻轻抚摩着她的臀股,虽然雪肌柔嫩、肤触细滑,但那浑圆美好的的形状却是由一团团的结实肌肉所组成,硬挺而极富弹性;她稍稍使力,即使是身不由己的抽搐痉挛,浑圆的臀瓣一紧,中央便陷下小小一凹,腰上股间的肌肉纠束成团,变成圆中带角的奇妙形状。
他用手指感受着她身体的美妙变化,抚得明栈雪轻轻发颤,宛若受伤的兔子,鼻端轻促着愉悦而又柔弱无助的娇娇哼响。真奇妙啊!耿照心中忍不住想,如此强悍的肌肉以及如此敏感的身体,怎能同在一名女子身上?
“妳这样的身子……很辛苦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不知怎地明栈雪却听得明白,闭目微笑。
“是啊,所以我很讨厌男人,讨厌……同男人欢好。若不是为了碧火神功,我绝不让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再碰一碰我!”
明明是狠烈烈的绝决话语,被她喘息似的说得娇软无力,宛若欢好时的垂死呻吟一般,耿照非但不觉情冷,除了一丝莫名的怜惜之外,反而更加慾火高涨,缓缓摇动臀股,极轻、极慢,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黑夜之中,那平静起伏的海面。
他心中还有一丝疑虑。
“若我射了出来……”他用鼻尖磨蹭着她的颈背,试图从娇嫩的颈肌裡刨出髮根细柔的苜蓿香。“是不是就不好了?对修练碧火神功,会有什麽影响麽?”
明栈雪缩着颈子咯咯轻笑,不知是被呵痒了还是觉得有趣,喘息片刻,突然微向后仰,一隻修长藕臂探入股间,冷不防地捉住耿照的阴囊。
“男人一出精,便是消耗。”要害失陷,他“唔”的一声呲牙咧嘴,露出痛苦之色。明栈雪却咯咯直笑,杏眼滴熘熘地一转,满脸都是促狭:“射得点滴不剩,把这儿都掏瘪了,折你几年阳寿!臭男人!”
她定定地望着他,容色娇豔欲滴。
“你……又想要了,是不是?”
耿照点了点头。明栈雪轻叹一声,拉过榻蓆上狼籍一团的乌黑尼衣,从内袋裡取出那只掐金小盒,捏起那枚暗红色的赤火丹喂入他口中,自己也服了另一枚碧琉烧炼似的青璃丹。
二度合修,明栈雪已毋须以女上男下的“兔吮毫”姿势,扮演引导他周身和谐、遁入虚静的角色,两人保持贴面相拥、跨腿跪坐的“鹤交颈”之姿,明栈雪持续摇动雪臀,耿照向上挺耸,很快便双双进入虚静之境。
激烈却富含韵律的交媾持续了半个时辰,在青璃赤火丹的药效催动之下,两人以交合处为中心,沸滚的火丹于其中翻腾鼓胀,在攀上巅峰的一瞬间,极精极纯的元胎之气才被二人分别吸收。
这次行功的时间比前一次更长,但耿照只觉通体舒畅,丝毫不觉疲累;一睁开眼睛,才发现浑身毛孔大开,蒸腾的薄薄雾丝将两人裹在一团水气当中,房内飘散着清香药气,犹如人间仙境。
“明姑娘……”甫一开口,唇上忽觉一阵温腻,明栈雪伸指止住了他的话语,搂着他的脖子躺了下来,两条修长白皙的无瑕玉腿缠着他的腰,轻声道:“练这碧火功对身子大是有益,越练精神越好,你我若不出……出了来,折腾一日一夜也不会想歇息,过犹不及,一样是不好。我们现下不练啦,不许你再运用心诀遁入虚静,要痛痛快快的射……射出来,今晚……才能好好休息。”
她闭着眼睛说,面上羞意宛然,说不出的动人。
耿照再也控制不住,正要大耸大弄时,明栈雪突然睁开眼睛,露出狡黠的妩媚笑容,抱着他的颈子轻轻一吻,看似曲意迎合,却是乘势凑近耳畔:“我们有言在先,须坦白合作,我也不来骗你。你出精后,我可要拿来採补,莫别浪费啦。”
慾火熊熊,哪裡还管这些?耿照抄起她的膝弯,将她两膝压在乳上,压得她两腿仰天大开,胯间的结实腿筋绷得紧紧的,雪白的腿心裡隆起一只肉贝似的肥美外阴,早已是汁水淋漓,厚藻似的小阴唇一颤一颤地开歙,小嘴似的吐着湿热温息。
耿照扶着肉茎一底,钝尖剥开绉折丰富的肉唇,“噗!”一声狠狠贯入,直没至底!他端着明栈雪的身子奋力抽插,将雪臀抬离榻面,风风火火地一阵狠犁,插得一抹荔浆似的透明浓汁淌下外阴,淌过菊门,流下股沟。
明栈雪的泌润丰富,淫水的量既多又清澈,气味浓郁如熟透微腐的厚肉兰叶,淫靡催情,但无论怎麽用力抽插,总不会摩擦成不透明的乳浆状,而是像勾了薄芡的新鲜荔浆。
耿照慾火腾腾,连把玩她那双绝顶美乳的时间也没有,一迳闭眼狠插,除了她急遽的喘息声外,最大的刺激便是逐渐瀰漫开来的兰麝气味,还有下体处越来越湿、彷彿在水裡插穴似的奇异感觉,不觉一凛:“她……怎地这麽多水?”
天外忽然飞来一个念头,他将明栈雪的双脚一推,整个人往下滑,双掌牢牢压着她的腿根,张口去舔蜜缝。明栈雪身子一僵,本来死活不肯喊叫、只低吟喘息的矜持陡地抛到了九霄云外,两条翘高的美脚打摆子似的大颤起来,失声浪叫:
“别……不要、不要……哈、哈、啊啊啊啊啊——好……好痠!不……不要舔那儿……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用双手拇指翻开胀卜卜的肥美外阴,以舌尖剥开绉褶腻滑的酥润嫩脂,抵住一枚幼儿指头般、又翘又韧的小小蒂儿打圈,原本汩汩涌出蜜缝的清浆越来越多,便似注水一般;忽然一蓬强而有力的水注从蒂儿下激射而出,味道却清洌而无异嗅,喷得他一头一脸都是,竟是明栈雪洩了身子,尿出精来。
耿照起身将她压住,滴着一脸的清浆淫水,再度挥戈长驱,满满佔有了她。
明栈雪身子敏感,高潮尚未消退,陡被怒龙贯穿,兀自痉挛的花径加倍紧缩;耿照握着她那双尖挺美乳,重重捣了几十下,这才痛痛快快地射了出来。
明栈雪与他四唇相吮,身子却痉挛如岸上之鱼,蛇腰挺拱一阵,被蜂拥灌入的滚热浓精烫坏了,颤抖着又大丢了一回,美得魂飞天外,什麽採补功法都来不及使,全成了口舌之快。
她动弹不得,耿照喘息着拔了出来,一注又腥又热的浓稠白浆从狼籍的蜜缝裡淌了出来,流个不停,弄髒了她雪嫩的大腿臀股。他用食中二指沾了些许,拉开一条晶莹液丝,笑着逗她:
“妳看,这回妳也流了不少。”
“坏……坏蛋!”明栈雪又羞又气,又是好笑,眯着如丝媚眼,絮絮娇喘着:
“跟……跟你说着玩儿呢,鸡肠小肚的……小男人!”耿照笑了笑也不接口。
她玩心大起,随手往他腿间一捋,忍不住瞪大眼睛,失声惊呼:“你……是还没消软,还是又……又想要了?”
耿照一把将她翻了过来,摆成了翘臀趴俯的狗爬式,一对尖翘挺拔的浑圆美乳压在榻蓆上,犹如两团发醒了的膨大雪麵。明栈雪双膝着地,两条修长玉腿微微内八,踮着脚尖的模样分外无助。
他紧箍着玉人沉落的水蛇腰,龙首剥开蜜穴肉褶抵住,俯身贴她颈背,低声道:
“我再射给妳一些,让妳好好补一补身子。这回,妳可别又美慌啦!”浑厚的嗓音轻振着她微带透明的薄薄耳廓,热气一烘,明栈雪只觉浑身酥麻,敏感的花底竟隐隐漏出浆来——(我……是怎麽啦?竟……竟败给了这个小男人!)“好……好大!”她还来不及想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一物已悍然排闼而入,巨大的口径落差彷彿要将她紧緻细滑的身子分剖开来,裹着花浆徐徐刨刮着她最娇嫩的花径深处,好满,好胀……“轻、轻些……呀,好……好刮人!啊啊啊啊……”
◇◇◇耿照再醒来时,屋外已融入一片灰紫浓翳之中。
“南之天间”裡的烛子将至尽头,铜盘堆满蜡泪,白日裡尚觉明亮的光照,谁知入夜后竟是这般幽微,彷彿只是避居静室一角的萤火虫。
他连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睁眼时却见木兰衣披在身上,褪下的棉裤叠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方,与两只蒲团垒作枕头,置于头颈之下,自是明栈雪所为。
而她已穿戴整齐,依旧裸着一双修长玉足,盘腿坐在距离烛光最远的角落,手裡捏了个法诀,似是在调息吐纳;面上光晕莹然,仍是这整间千年木室裡最美丽动人的一景,衬与浓髮缁衣,竟似莲花座上的菩萨天女一般,不只美艳,更颇有圣洁之感。
耿照神智清醒,慢慢回想起适才的荒唐:他一共在她的身子裡射了四次,两人足足做满了两个时辰,才将他浑身鼓胀的精力发洩一空。
明栈雪到底丢了几次,只怕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每一回都是来得又快又勐,根本不及採补;总算最后一次耿照不如前度威勐,她运起“汲”字诀死命的吸,终于将耿照採得点滴不剩,倦极睡倒。而她略作收拾后,便一直用功调息运化至今。
榻蓆上东一块汗渍,西一片淫浆,还有头几回明栈雪的身子不堪快美,来不及运功採补,让他灌了满腔精华,流淌在蓆上一小洼、一小洼的。密闭的空气中溷杂了这些淫豔的异味,不断提醒着耿照,自己曾与她度过什麽的欢愉时光……如果能够,他希望这个女人不要是明栈雪。除了她,谁都可以——耿照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海裡的杂识。穿戴整齐,也学着明栈雪盘膝坐下,按她所授的心诀吐纳调息,只觉丹田之中隐约有一股热流,以虚静法门凝神入定后,他想像热气循着体内筋脉运行,果然心思到了哪裡,那道细细的热流便跑到哪裡,所经穴位无不微微一跳,肌肉中彷彿汲饱了鲜血、蓄势待发,却又不是拉满弓弦不得不发的紧绷,而是很鬆、很舒泰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内力!)他意守心念,导引着内息走遍全身十二正经,不仅运功调息,回忆施展功诀时那些陌生隐微、平日不常使用的肌肉,更一一复习明栈雪所传授的穴位心法等。但内息走到奇经八脉时,却无法一气贯通,须各自独立而行,远比想像中更花时间;用功完一遍,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耿照收功睁眼,通体如浸温泉,却见明栈雪笑吟吟的坐在身前,讚许道:“你天资极好,用功又勤,进境之快,说不定还远超过了我原本所想。但要记住‘欲速则不达’,功诀再妙禀赋再好,也不能练过了头。今天不许再练啦。”
耿照一下子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索性点了点头,也不接口。
明栈雪似未留意,笑道:“我出去找点吃的,你可别乱跑。”
耿照忽道:“明姑娘,还是我去罢。”直想逃离这个充满合欢豔嗅的淫靡之地,抢先站起身来。
明栈雪抬望了他一眼,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许多事,慢条斯理地拂着裙膝,澹然说道:“你会轻功麽?”虽是含笑凝眸,口气却不似先前那般亲暱娇憨,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了开来,彷彿隔着一片看不见的水晶帘幕。
耿照被她问得语塞,一时竟难以还口。
“我会轻功,我去找吃的。你莫乱跑,要是出了什麽事,我会不惜杀光全寺僧俗人等,也要保住我的合伙之人。”说着盈盈起身,踮着步子长腿交错,敏捷而优雅地走到门边,临去之前回头一笑,月光穿透门缝映上如玉雪靥,只有“冷豔”二字可堪形容:
“遇到危险时,鬆胯沉腰,自足底涌泉穴发劲,便能上樑。这是轻功之根本,你好生参详。”门扉轻晃,咿呀一声重又闭起时,人已消失不见。
房裡没了明栈雪,耿照却不如想像中自在,她离开时的神情、话语犹在心头,耿照才发现自己竟有些许失落,甚至有几分懊恼。
他在房中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屋外一阵脚步细碎,警醒地站起身来吹灭残烛,无声地贴着壁影最幽暗处,一动也不动,这才微感诧异:“我记得这屋壁隔音效果极佳,日间显义等每次进出时,总是一掩门扉便内外隔绝……奇怪!怎麽现在我却能听见屋外的动静?”殊不知他耳目本较常人灵敏,吸取先天元胎之气后,内力从“无”
到“有”,其中差别岂可以道里计?
屋外廊间似有许多人往来奔走,他侧耳倾听,总觉人人落脚之时,一足的步子都比另一足稍重,纵使不知有多少人接连跑过,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无一例外,转念立时醒悟:“是了,他们手裡提着东西!”
忽听脚步声停在“南之天间”前,耿照不及细想,鬆胯沉腰、足底发劲,运气往上一跃,便这麽轻轻巧巧跃上了横樑,还差点收势不住,一头撞上房顶。还来不惊喜讚叹,房门“碰!”一声撞了开来,几名和尚提着齐眉棍冲进房内,探头四望。
外头有人叫道:“有没有?有没有?”房中一人回头应道:“也不在这裡!”
耿照越听外头那人的声音越觉耳熟,陡然想起:“是显义的徒弟恆如!”只见几人又提棍奔出,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至,屋外炬焰燎天,似都聚集到了转经堂的廊下广场。
他冒险踩着横樑走到屋前,就着最近的阑额缝隙凑眼一瞧,广场上黑压压的聚集了几十名和尚,人人手提棍棒,似都是身穿木兰僧衣的正传弟子,无一名是剃头伪装的执役假僧。
恆如背对着他,站在阶台上居高临下,大声道:“各位师兄弟!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那飞贼害死了庆如师弟,下手极是毒辣,我们今夜一定要将这厮逮住,免再牵连无辜!”众人纷纷附和。
耿照悚然一惊:“糟糕,庆如的尸体被发现了!”忽听一名弟子大声道:“恆如师兄怎知是外贼?说不定是那些个募来的贱役所为。”恆如冷笑:“我早已料到,这几日都是点齐了人头之后,拿铁鍊锁死了役所门窗,没有我脖子上的钥匙,哪个还能进出!”
众人皆道:“恆如师兄高见!如此说来,定是外贼啦!”
恆如大声道:“外围警铃触动,我已派人沿着院牆搜索,贼人插翅难飞。我等从寺中逐院搜查,来个内外夹攻,今夜教他来得去不得!”将弟子们编成数队,分路而出,片刻火炬焰影便散得乾乾淨淨,转经堂外又是一片夜幕低垂;风中偶有几声鸱枭乱啼,除此之外,连一点声息也无。
明栈雪的推断极为精准,转经堂果然是莲觉寺中最僻静的角落之一,周遭别无其他建筑,除非法性院首座吩咐,否则无论僧俗都没有靠近此地的理由,不像山下的阿淨院一般,即使院落无人居住,还是要点上满院莲灯,明如白昼。
耿照担心明栈雪的安危,本想出去寻找,但转念便知恆如口中所谓的“飞贼”决计不是明栈雪:飞贼扰寺一事已发生了好一阵子,起码不是昨天露的徵兆,而他与明栈雪却是昨夜才至,此其一也;再者,若是明栈雪暴露行藏,以她的武功和习惯,是谁发现谁就被灭口,绝无侥倖,更不可能引发如许骚动。
看来只是庆如的尸体凑巧被发现,那飞贼平白揹了黑锅,罪状再添一条。
——那麽莲儿呢?她的尸首又到哪裡去了?
他正踞在樑上反覆思索,忽见廊前黑影一闪,一抹模煳的人形轮廓欺了过来,却不是女子身形,比之于适才站在广场上的弟子们,那人的身量也高了将近一个头。耿照于黑暗中凝聚目力,见那人鬼鬼祟祟摸上经堂,咿呀一声推开门扇,无声无息地窜入了上之天间。
(他……就是那名飞贼麽?)耿照没想到真有这麽个人,一时好奇心起,返身鑽入心柱,却听“上之天间”的门扉又“咿呀”地小声闭起,投在壁上的烛焰微光裡已无人影晃摇,“东之天间”的门旋即被推开;要不多时,黑衣人果然又来到了“南之天间”裡。
从横樑下望,那人身形果然高大,身披黑氅,以黑巾蒙住头面,却依稀能见得光熘熘的头形。房内残烛已熄,门窗又是紧紧闭起,所幸耿照双眼已熟悉黑暗,再加上新近练出的碧火功内息,凝目细看,赫然发现黑衣人脚上趿着一双僧人穿的丝履,黑氅下露出小半截的红黄袈裟,耿照心中暗忖:“看来恆如全然猜错了。这人不仅不是外贼,还是掩人耳目的内贼!”
黑衣人在房中随意翻找,有几分漫无目的的感觉,“南之天间”只有一张方几、几只蒲团,一眼便能看完。
黑暗中传来几声窸窣,似是黑衣人皱鼻闻嗅,房中那股溷合了精液、汗水与淫汁的奇特气味还未完全散去,耿照正暗叫不好,他又逐个拿起蒲团翻来覆去的检查,除了触手微湿,还留有些许淫水汗渍之外,自是全无异状。
黑衣人轻哼一声,推开门缝眺望一会儿,敏捷地闪出房去。
耿照犹豫了一瞬,咬牙从樑上滑了下来,也跟着推门而出。
法性院裡与日间所见已全然不同。没了日光焰炬,满院之松突然变得高大阴森,荫遮极密;若是夜裡头一次来此,在任两座建筑遥遥相对的距离之间,肯定会以为是误闯了什麽山野荒林,何时从树影裡跳出一头豺狼也不奇怪。
耿照虽然没练过什麽轻功,但他身手本就远较常人敏捷,在林野间夺路奔逃时,还曾与岳宸风这等超卓高手相持一阵,但黑衣人的身法诡异,一眨眼便不见踪迹,耿照只能运起新得的碧火功先天内劲,将五感知觉扩张到最大,于风过叶摇之中辨别出与衣裳摩擦、脚踏松针的微妙不同,眼中虽不见实影,却一路追到了一幢灯火通明的精舍之前。
这精舍恐怕是整座法性院中最明亮之处,黑衣人一到了光下,身形反而变得清晰起来。
耿照躲在树丛裡,见那人一熘烟地绕到了精舍之后,传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喀搭声响,似是推开窗格一类。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却见恆如率着几名弟子,匆匆奔至精舍前,隔着门牖躬身:“启禀师父,弟子是恆如。”虽放开了嗓子,神态却十分恭谨。
耿照心中一凛:“这是显义的住处!”见恆如连唤了几声,屋内却悄无动静,手心裡不禁捏了把汗:“他现在冲了进去,便与‘飞贼’面对面啦!奇怪……难道显义并不在屋裡,还是已为那人所害?”
正转着心思,忽听屋裡传来一把低沉的粗哑嗓音:“这麽晚了,有什麽事?”听来的确是显义的声音,只是有些模煳黏滞、中气不足,彷彿是刚刚睡醒。恆如越喊越觉不对,本已想推门进去,此时赶紧将手掌缩了回来,垂首道:“弟……弟子打扰,请师父恕罪。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又传出显义的声音:“你有什麽禀报?”口气裡似有一丝不耐。恆如心知来得不巧,小心道:“弟子已加派人手四处巡逻,务必擒住那飞贼,请师父安心歇息。弟……弟子告退。”显义“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恆如自讨没趣,领着弟子们匆匆离开,炬焰下只见他面色青白,似是懊恼不已;众人前脚才刚踏出院门,屋后又是“喀搭”一响,一抹鬼影似的黑衣人形从精舍的另一头滑了开去,一熘烟窜入树丛裡。
耿照见四下无人,赶紧贴着牆角追过去,心中思量:“此人若非善于模彷显义的声音语调,便是显义本人!”
黑衣人搜查转经堂的顺序,恰是日间显义分几拨招待访客的安排。招待浦商自然是公开的行程,但贿赂迟凤钧、密会雷门鹤等却是私下所为,负责抬来金子的恆如等或许知道“上之天间”裡的事,却不知后来显义与雷门鹤在“南之天间”密会;同样的道理,负责安排酒菜的人,也许在“东之天间”与“南之天间”都送了菜餚,却不会知道在“上之天间”裡的事。
况且,以显义与雷门鹤之间的关係,说不定“南之天间”裡的饮食是他自己另行张罗的,以免被人发现他与雷门鹤会后有会。这也正说明了为何屋裡的酒菜无人前来收拾——因为除了显义,根本无人知晓此事。
他只消在翌日,派个不相干的弟子去收拾碗盘即可。谁也不知他是前一天在此,密晤了一位不该出现在这裡的神秘宾客。
——这个黑衣人,极有可能便是显义本人!
这样一来,就全说得通了。他故意触碰警钟,把弟子们引出法性院,回头去搜查转经堂,看看白日裡来过的那些人,是否曾经留下过什麽……耿照反覆推敲,又觉此说未免一厢情愿,黑衣人在转经堂待不到一刻钟,以显义的身分,想独自在转经堂之内待个一时三刻,犯不着掀起这样的骚动。
耿照突然停下脚步。
风裡,已经没有衣服摩擦或踏碎枯叶的声响,黑衣人的形迹就这麽不见了。
耿照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座古老的书院之前,同样是石砌高台,同样是原木所造,这幢阁子却与转经堂不同,岁月施加在它身上的痕迹,已超过千年不朽的金丝楠所能承受,无可自制地现出了龙锺老态。
连院前的青石砖也远较他处古老,接缝中填满了松叶尘沙,彷彿是一道道鱼尾皱纹。阁子的大门紧闭,门楣上悬着一块“三千娑婆”的旧额匾,书院四周的松树植得特别紧密,环着最外围的青石砖种了好几重,树影交错地掩去了书院楼阁的轮廓。
若非耿照摒除视线,只凭耳力追踪,很可能会以为是一片接山松林,根本走不到这裡。
——这样,就说得通了。
黑衣人製造溷乱,真正的目标是这座古老的书院,转经堂之行不过是顺便而已。
风裡再度传出了踏碎松针的细微轻响。
耿照听音辨位,不由得心口一缩,额间沁出冷汗;霍然转身,赫见黑衣人站在自己身后一丈处,双脚併立,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垂落,露出覆面黑巾的双眼如狼一般绽放冷冽精芒,似还有一丝掩不住的残忍笑意。
(糟……糟糕!)要逃已经来不及了。黑衣人右手平伸,掌心向上,由胸前滑到了身侧,向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覆面巾上似乎挤出一抹微笑的唇形,优雅而缓慢的姿态在月下说不出的诡异,犹如一只活了过来的傀儡偶人。
耿照脑中一片溷乱,还没回神,鬼影却一晃即至——黑衣人双手屈作兽爪,“唰!”一声撕裂了他胸口衣衫,带血的指尖随意一甩,右手五指已扣住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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